奈何桥边,蹲着个一袭红衣的小鬼,低眉顺目,呆呆地看着无尽的黄泉之路,排队等着投胎的人路过都会侧目而视,随后抓紧时间去挑一个来生的好身世。 毕竟,每日的投胎数量有限,想要日后去个富贵人家,更要是一大早就在“往生殿”门口排队等着。 “小鬼,你怎么不去排队?” “我在等人。” 小鬼声音意外地好听,脆脆地回答一声,看了那人一眼,又扭过头去,眸中带着期盼。 “是谁呀?”地仙鬼瞅了瞅前头排队的茫茫鬼海,也在小鬼身边蹲了下来。 “我的夫君。” “呦,小鬼你这么小就有夫君了啊?你等了多久了?” “记不清了。” 小鬼乖乖地回答着,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哦,你还要等多久?” “不知道,等到他来吧。” 小鬼托着腮歪着脑袋,重新看向那条路,任那人怎么询问,也不再开口。 奈何桥底,是远近闻名的孟婆正在摆摊卖汤,由于很多鬼排队累了,都会来上一碗可口的孟婆汤,所以孟婆摊位那里极其热闹。 “孟婆啊,你认识桥上那个红衣小鬼么?” “你说云夕啊?我知道他。” 孟婆端了一碗汤,递给地仙鬼,双手在方巾上擦了擦。 地仙鬼是隔壁街口卖曼珠沙华的,和孟婆关系十分要好。 “他好像是哪一个朝代的小王爷,被他父王找去代嫁。” “代嫁?他不是王爷么?” “说的也是啊,可这不是不受宠么?再加上他娘好像就是个青楼女子,那皇上一直以他为辱的,毕竟都是皇室的脸面,这出个青楼女子算什么?” 孟婆掏出一把红薯干,嘎嘣嘎嘣地吃着 “后来呢?”地仙鬼端起碗,呼噜呼噜喝了两口汤,打个饱嗝继续问道。 “后来啊,听说他就代替他妹妹给了那个楚君,叫楚何的一个国君。” “那他不是皇后?” “哪能呢,就是一个妃子吧,他父王就是一个小国,跟楚国哪能比。” “那楚君脾气还挺好,代嫁都不生气,还封为妃子?”地仙鬼觉得不过瘾,又问孟婆要了一碗汤。 “不生气?怎么会不生气,我以前问过他,他死活不肯说,不过应该是初夜发现时就把他折腾的够呛。” 孟婆前言不搭后语,又给她盛了碗汤,瞅了眼锅里仅剩的一碗,摆摆手让前来喝汤的明日再来。 “那楚君不是个明君么?” “这和明君没关系吧?”孟婆靠近地仙鬼,小声地在他耳边说“那楚君有喜欢的人,也是一男子,不过那男子好像不喜欢他,他舍不得委屈那个人,加上云夕那小鬼长相极似那人,就把云夕当成了他。” “哦?那不应该对他很好么?我怎么看他脖子手腕上还有伤?” “好啊,好像初夜之后一段时间是很好,宠得不行,他哪里被人这么宠过,一下子就倾心于他了,锦衣玉食,又找来很多他喜欢的玩意逗他,每晚只留宿他的房间内。要是你,你心动不心动?” “孟婆说笑了,我哪有这福分。” “福分?呵,这算什么福分,那只是先前如此,你知道后来那楚何怎么对他的么?白天宠爱之极,夜晚就极其变态的很。” 孟婆咬牙,捏碎了一个红薯干,地仙鬼吓得缩着脖子。 “怎么……怎么变态了?” “呵,让他跪在地上,用链子拴住他的四肢,系在柱子上,让侍卫逐个享用,他就在一旁看着,骂他反正青楼女子的孩子,能干净到哪里去。” “……他怎么这么变态啊?” 汤都喝不下去了,地仙鬼咽了咽口水。 “云夕那傻子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毕竟以前温柔之极的人突然变成这样,没有原因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没问原因,就死了。” “怎么……怎么死的啊?” “好像是楚君要把他送给别人,婚礼当天他把自己反锁在屋内,一头撞死了。” 怪不得身上有伤,怪不得一身红衣。地仙鬼唏嘘着。 “他怎么会记得前世之事啊?他没喝孟婆汤?” “喝了,没用,你听过临死前清醒的时候用刀尖剔除手背上肉,露出白骨,在其刻上情人的名字,黄泉路上就能一眼相遇的。” “这是真事?是假的吧?他信了?” “当然是假的,他信了,流了一地血,其实只是个民间传闻。” “他怎么这么傻啊?” “是挺傻的,他执念太深,记忆也无法消失。” “什么执念?” “他想问一句,楚何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问这还有用么?” 孟婆端起最后一碗汤,拍掉她想拿汤的手,瞪了地仙鬼一眼。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那楚君呢?” “早投胎了吧。我见过他,一个挺俊俏的小伙子,云夕刚来,我就见那小伙子来寻他了,我没告诉云夕他在哪里。” “哇,那楚何有说为什么后来对那小鬼这样呢?” “因为他喜欢的那个人讨厌云夕,用自己的身体来求楚何整治他,楚何本就喜欢他,□□爱后什么都答应了,后来他受不住云夕声声哀嚎与隐忍,把他嫁给了其他人,谁知道……哎。” “那个人为什么讨厌云夕?” “谁知道呢。”孟婆把摊位收拾好,端起那碗汤。 “孟婆啊,你说楚何爱云夕么?” 孟婆回头,微微一笑。 “爱不爱,又有什么关系呢?错了就是错了,我收摊了,你走吧。” 孟婆把汤递给云夕,这是第九千九百九十九碗了,每天一次,孟婆都把汤留给他。 第二天,地仙鬼去奈何桥的时候,红衣小鬼已经不在那里了。 她又去讨了碗孟婆汤。 “九千九百九十九碗,可以祛除所有的东西,但来世只能变成一个痴儿。” “他亏了。” “的确亏了,喂,你已经喝了我五碗了!” 昨日收摊后。 “亏么?” “不亏,曾经他也宠过我。” 说罢,一口喝干了那碗汤,赶在第二天一大早,便投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