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挥退不相干的下人,只留下一个贴身婢女,然后才说道:“二妹,我前日出城踏青,城外的景色甚美,我看得入了神,情不自禁地就走得远了些,然后……”她咬了咬唇,“唉,护身暖玉就不小心从行香崖上滚了下去……咳咳……” 说着,白芷用手帕捂着嘴咳了起来,直咳得眼眶微红,楚楚可怜,喝了侍女递上来的水才好些。 然后她接着道:“你也知道,我从小体弱,爹娘费了多少工夫才为我找到这暖玉,它就是我的命根子,离了它,这两日我的身子眼见得不太好了。可爹娘那边我也不敢告诉他们,幸好昨日见你回来了,还可以拜托你帮我找回它,咳咳……” 白芷又咳了两声,才言辞恳切地问道:“二妹,你愿意帮姐姐这个小忙吗?” 白芨微微眯眼打量着白芷的神色:行香崖下就是魔境的边缘了,敢跑去那儿踏青,她这大姐的胆子可真大。这其中真的没有什么隐情吗? 白芨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右手手指摩挲着左手手腕上的手链若有所思。 她心里头还在思量,就听到荆芥声音冰冷地回道:“这种事情,还是请这位小姐禀告父母比较好,行香崖接近魔境,就算我们是川芎派弟子,也不会轻易靠近。” 白芷绞了绞手帕,声音急切地说道:“可是川芎派的功法不是专克魔类吗?那里说到底也还不算魔境。可是爹娘要是知道此事,我肯定会被禁足的,甚至还要去那个黑漆漆的祠堂里面壁思过……” “……二妹,请你一定要帮帮我,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是再亲不过的同胞姐妹,那暖玉,可事关姐姐的性命呀!” ——就因为你不想被禁足,不想面壁思过,就要你妹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吗? 荆芥听得更加生气,一向平静无波的眼底聚拢起了黑沉沉的风暴。 白芷无意间看了他的眼睛一眼,被吓得瞳孔骤缩,后退了几步,可她还是不死心地哀求道:“二妹,求求你,咳咳……”她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看起来没了护身暖玉,她的身体的确急转直下。 白芨在身后轻轻地拉了拉荆芥的袖子,示意他退后。荆芥看了她一眼,不赞同地摇摇头,可是白芨也不肯让步地与他对视着。荆芥最终还是不甘心地抿了抿唇,眼睑微垂,压下眼底的风暴,退到白芨身边。 白芨才不紧不慢道:“大姐,我可以去帮你取回暖玉。” 荆芥立刻扭头阻止她:“不行,那里太危险了。” 白芷则喜上眉梢:“二妹,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姐姐一定给你备好你爱吃的东西等你回来。” 白芨神色淡淡:“不必了,大姐。还有,你也不用告诉爹娘我回来过。” 然后白芨又扭头看到荆芥一脸的不赞同,她轻轻地笑了笑,踮起脚附在荆芥耳边悄悄说道:“我不是为了她去找暖玉,而是因为护身暖玉实际上是一种特殊法器,要是被行香崖下的魔兽吃进肚子里,后果不堪设想。” ** 荆芥和白芨简单地准备了一下就去了行香崖,找到白芷说的那个地点,从崖上一路往下找,可一直到崖底,还是没有看见暖玉的影子。 他们神情凝重,蹙着眉头地看了彼此一眼:事情正在往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如果暖玉只是被魔修捡走,那还好说,可若是被魔兽吃了…… 荆芥和白芨不得不走进了行香崖底黑黢黢的树林子。 穿过这片林子,就真的是魔境了。 他们握紧兵器,提起十万分的警惕在林中穿行。树林寂静得诡异,没有鸟叫虫鸣,只有他们俩踩过枯叶留下的沙沙声。 在万籁俱寂之中,大地突然颤动了起来。 “咚咚咚——” 似乎是什么东西越靠越近的脚步声,周围的树木都剧烈摇动了起来,然后一声猛兽的吼叫在两人耳边炸响。 来了。 荆芥和白芨同时神色一凛,一个旋身背靠着背将武器横在胸前,警惕地盯着突然跃出的这只魔兽。 这只魔兽身型巨大,长得极丑,黑色的外壳看起来异常坚硬,头上长满倒刺,嘶吼间,血盆大口里还滴滴答答流下丝丝口水。 它猩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两人,在它巨大的体型下,两人宛如待宰的孱弱羔羊。 魔兽又朝天吼叫了一声,就扑了上来。 荆芥和白芨一左一右地避开,然后又迅速回身挥着剑同时朝它砍去。 锋利的兵刃在魔兽坚硬的外壳上砍出一长串火花,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他们将剑使到极致,速度飞快,铺天盖地的剑光下根本看不清两人的身影和剑的轨迹。 可是这样只是更加激怒了那头魔兽,它在如此攻势下竟然分毫未伤,反而咆哮着将剑气统统吞吃入腹。 白芨修炼的功法以治疗术为主,攻击力比起荆芥还是差了一些,几个大招使完,她有些力竭,停在原地喘着气。魔兽抓住了这个空隙,立刻朝她扑了过去。 “阿芨!” 荆芥从未将身型使到这般极致过,几乎是一道残影从空中掠过,他才终于及时把白芨扑在身下护住。 白芨第一次看到荆芥慌了神的样子。 他的眼底写满恐惧,所有的云淡风轻、冷淡自持统统被他丢在身后,眼里、心里,就只有她的身影。 然后,她便被他紧紧捂住了眼睛。 预想中的撕咬却并未到来。 狂风、飞沙、兽吼,在那一刹那骤然停下。 他们俩睁开眼,就看见一道墨色身影正落在魔兽旁,闲庭信步,却气势睥睨。 那只凶恶的魔兽在他面前,好像变成了一只乖巧的奶狗。它后腿趴下,前腿着地,蹲坐在一旁,闭上了可怕的血盆大口,原本穷凶极恶的脸上似乎带上了一丝谄媚的味道。 然后又有两个人从那人身后快步走出。 正是秦艽和甘遂。 “师妹,师弟,没受伤吧?”秦艽和甘遂齐齐伸出手来把白芨和荆芥扶了起来。 “没有。”白芨和荆芥摇了摇头。 白芨又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从远处不紧不慢走过来的商陆,虽然听了秦艽介绍,但她真的很难相信,这么年轻的男子竟然会是秦艽的父亲。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甘遂和白芨又同时开口问道。 白芨先解释了一下原因,最后道:“这只刺首兽可比正常情况下大了数倍,而且性情也更加凶残,我怀疑就是它吞了那块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