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秦艽。 折青皱着眉头走上前,凝视了她半晌,才道:“奇怪,怎么会呢?” 商陆向折青问道:“会不会是因为……灵源的缘故?” 折青的母亲是一棵桑梓树,她是创世神所造第一棵树,是后来天地万物灵气之本源。共工怒触不周山后,她作为天地间最高大结实的一棵树,化身天柱撑起塌陷的西北角天空,但在临走时给神族留下了一颗种子,正是折青。所以折青作为天上地下仅剩的一棵桑梓树,便成为了新的灵源。 “那这么说的话,天地万物都该带有折青的气息。可这么多年来,独独只有这丫头带了这气息,问题肯定是出在她身上。”苍术颇不赞同。 秦艽紧张地与折青对视:“可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别怕。”折青冲她安抚性地柔柔一笑,好似春风拂过秦艽的心湖,让她忐忑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然后她一顿,发现自己确实对折青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折青转向商陆:“商陆,这孩子当年是怎么出现的?” “五百年前,就出现在洞口。我以为是有谁遗弃在那儿的,虽然奇怪这个孩子怎么会在封印里面……” 但她小小的一团,柔软又白嫩,如果当年他和香薷有孩子的话,一定也是这么可爱吧? 所以他便把女婴抱进了白芍洞里,因为最初认识香薷的时候她就自称秦姑娘,所以便给孩子取名秦艽。 洞中没有食物,他便给她喂自己的血,或许是魔血的作用(况且他的血也不是普通魔血),这个最初看起来只是普通凡人的女孩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然后就蜕变成了魔族。 可是现在想来,确实疑点重重。 她怎么会在封印里?她怎么会从凡人变成魔族?她怎么会在十天内就从婴儿长到孩童? “然后她便和天生魔族一般无二了?”折青又问。 “不是的,不一样。”商陆摇了摇头,“我以为是我魔血的缘故,难道其实还有你的缘故?” 折青猜道:“会不会是穿过封印时候带上的气息?毕竟那个封印当年是我做的手脚。” “可一个凡人怎么能穿过封印呢?” “或许我们换个思路,把因果反过来,不是她因为穿过了封印有了你的气息,而是因为有了你的气息才能穿过封印。”苍术说道。 “那气息又是从哪里来的?” “……” 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谁都没法解释清楚这个问题。 最终还是折青开口道:“罢了,我回去再查。” 然后她对众人含笑颔首:“告辞。”便扭头示意苍术一起离开。 苍术跟上折青,却又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对秦艽说道:“那位姑娘,就请你小心一些了,如果遇上高阶神族,他们也会发现这气息的。”他顿了顿,沉下声音,语带警告,“你最好低调一些,别给折青惹麻烦。” 然后他便跟随折青化作了流光飞走,空气中隐隐传来他远去的声音: “这不是回神界的方向,你要去哪里?” “去西北天柱,找我母亲。” 折青和苍术走后,商陆三人陷入了沉默。 甘遂虽不太懂来龙去脉,但他自幼修仙,遍阅典籍,对折青的身份也能猜个大概,可他对见到折青并不激动,反而更担心秦艽。听他们话里的意思,秦艽的身世是如此神秘未知,与众不同。 而与众不同,绝不是好事,哪怕是在魔界和修仙界。 秦艽也忧心忡忡,任谁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都会惴惴不安的。 最后还是甘遂开口打破了宁静:“想不想喝这个?” 他掏出一个酒壶,米酒香甜的气味瞬间飘了出来。 “你怎么还有这个?”秦艽惊喜地接过。 “上次走之前去店家那里又打了一些。”他当然不会说他真的打了一车,现在正装在他的白玉葫芦里,“后劲很大,这次别喝太多。” 秦艽的眼睛亮晶晶的,盯住酒壶移不开眼。甘遂好笑,她果然只有在看见好吃的的时候最兴奋了。 “刚刚捕的鱼,我现在去烤了来下酒。”甘遂返回溪边捡起刚刚丢下的鱼,动作熟练地杀鱼,又用树枝串好,架在了火堆上。 鱼香酒香,交杂在一起,在一个不知前路几何的夜晚,奇异地予人以安定的幸福感。 …… 夜色渐渐深了,气温骤降,但并非普通凡人的三人并不会感到过分寒冷。商陆已经撑起结界闭上眼睛休憩,只剩下秦艽和甘遂继续烤火。 突然,一大片白色絮状物砸在了秦艽身上。 “下雪了?”她攥着酒壶兴奋地站了起来,“下雪了!” 真是怪事,春天都已经到来了,迎春花、玉兰花早已经胡乱开了一通,竟然还会下雪? 赤芍山虽地处西北,却不知什么缘故从未下过雪,所以秦艽一直十分憧憬下雪天,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运气不好,以往就算冬天下山,她也很少碰上下雪。 这一次却如此刚好地邂逅一场雪。 她激动地伸出手去,接下一朵雪花。它化得很快,她只来得及用手指戳了戳,掌心里便只余下一滩水。 这时,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手里浮着一团晶莹剔透的雪花。 “送给你。”甘遂施了个法,将雪花裹住封存。 秦艽抬眼看向甘遂,他正含笑看她,眼里带着细碎的光芒,倒映着她的模样,漫天雪花在他们身侧簌簌落下,披了满身的洁白。 她突然感到心砰砰地越跳越快。 殊不知篝火为她脸颊染上的艳红色,也同样映上了甘遂的心扉。 秦艽刚要伸手接过雪花,甘遂却缩回了手:“等一下。” 他掏出一些器具和材料,架起了一个小小的炼器炉,把那团雪花放了进去。秦艽好奇地看他神情专注地炼器,她突然意识到,这张抿着唇、神色认真的完美侧脸,是真的很好看啊。 这一刻,连商陆也不能夺去他的光华。 甘遂很快就炼好了东西,从那个炼器炉里掏出一颗小小的透明珠子,仔细一看,里面嵌着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每一瓣都纤毫毕现、清清楚楚。这是自然塑造的最美的花朵。 然后甘遂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根细链子,把珠子串好,这才再次捧到了秦艽面前:“这下,永远都不会化了,你还可以随身带着。” 他看到她惊喜抬头,看到她看他的眼神,就是初见时便迷惑了他的璀璨星光。果不其然,让他更深地沉沦。 “谢谢你呀。”秦艽高兴地接过,爱不释手地把玩。 然后她抽了抽鼻子,眼眶都有些微红。 甘遂笑着问:“这么感动?” “不,不是。”秦艽不好意思地笑笑,“是被冻着了。” …… 一夜大雪过去。 第二日复又重新上路。秦艽已经将那串宝贝项链小心翼翼地戴在了脖子上,商陆扫了项链一眼,终究是没说话。 又走了几天,地藏铃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而甘遂心里有种愈发强烈的预感。 这一路熟悉的景色和方向啊。 果然。 地藏铃将他们带到了这里—— 川芎派所在的川穹山中。 师父的修炼之地。 落葵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