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尸群似乎觉察到异样,纷纷转动着混浊眼珠,一阵私语。 “呼噜呼噜----” 树下传来的声音,惹得一个死尸的注意,他向后爬去。 “呼噜呼噜----” “叮咚,叮咚,叮咚——————” 悦耳的声音让周遭的死尸一怔,随即,他们停下手中的动作,快速向月的光亮处匍匐,口中还不停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到月光处,他们皆跪倒在地。 一个围着沙曼,赤脚踏着黄沙的黑衣女子轻盈飘来,她腰间红色的铃铛发出优美的清脆声,随着她缓缓落地,那铃铛的声音慢慢消减,直至在黑夜的风中。 幽月清照的女子,脸隐藏在黑色纱幔下,只余下一双黛眼轻眉和额头上血红色的圣女印,她眼眉清淡,印记却甚是妖艳绝美,看人时直勾勾的,嘴脸挂着的笑却很虚幻。此刻她高举起赤红色的珠子,对着幽月喃喃细语,那是远古的《谶语》,从女子瓠犀的齿间流出消失了百年的白巫族巫术,是何等惊艳,随着《谶语》不断的说出,幽月又被乌云遮蔽,周遭飘起一股股疝气,将腐朽的死尸群笼罩。 “唔喃摩尼,唔喃摩尼…..”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巫主在上,百慕霖里的所有鬼魂,祭奠亡灵的时候到了,是你们破土而出,重现天日的时候了。王要回来了,为了凌云恢复往日的繁华,为了所有邪教徒终走向昌盛,让所有痛苦悲哀的过往一笔勾销,为了王的复苏,为了王的复苏,所有人必须复苏。” “王的复苏,王的复苏~” 撕心裂肺的喊叫直冲云霄,死尸们像野猪一样仰天豪叫,眼神中露出无限的渴望与期盼,不管什么时候,天,都会在那里,等待着所有亡灵和死尸的归位,终于,等待了二十年,这一天到了。 “王的复苏,快了。”淡淡的声音从女子身后传来,一位黑衣男子从丛林中走来,那身黑衣与夜融为一体,若非仔细观看,定觉察不到他的存在。男子犀利如鹰的眼神,望人时,让人不寒而栗。 “你来了。”女子将手中的红珠收起,静静道,“我以为你去了木槿山,西岚国即将陷入与树妖族的内战,你不去看吗?” 男子冷冷瞧着她,说;“胜负悬殊之战,有什么可看的。” “不趁此机会刺杀他吗?毕竟李画约难得出一次王都。”女子疑问的问道,“这里交给我,你还不放心。” “哼---”他扫视一周黑夜里的景物,犀利的眼神散发着嗜血的锐气,不过,很快被一股讥讽的笑意遮盖,“毕竟是从苑谷出来的尸族,我怕他们适应不了这里炎热的天气,万一出了差错,这些年的努力便会功亏一篑,更何况…还有一个人已经到了百慕霖。” “你是说?”女子惊讶的望向他。 “落异。” 细眸微亮,许久,方叹息道,“我原以为你们会是一路人,没想到…那个孩子跟你那般不同,也跟他父亲不同。” “哼,”男子再次讥笑,“父亲?你果然很久没见过他了。” 陷入沉思,“自从在西漠遇到幻尘后,已经有十三年了,”风吹得她衣珊飘扬,青丝乱舞,“我还记得那双清澈如月的眼里带着的倔强,”将青丝掖到耳后,“那个时候,我便知道他不会像他父亲,也不像他母亲。忍辱负重只会让所有人更加欺辱你罢了,川青候这样薄情寡义,怕不是个好的归宿。”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女子丝毫没觉察道黑衣男子胸口隐匿的怒火,继续道;“其实,一直呆在狱军门下,才是最好的归宿吧!” “你这么关心他?”话语中酸气十足,男子拉长了脸。 长叹口气,女子没有说话。 “不要因为一己之私坏了大事。”男子控制住情绪,握着身下的祭月剑,上面断裂的纹路依稀可见,这令他又想起那个屈辱的夜晚。脸色一阵阴郁,过了许久,他突然想起正事,“陆青呢?” “什么?”女子有一丝震惊,但也仅仅是一丝而已,“你,你怎么…问起他来了。” “我可不想川青候派也插手这件事情,你应该把他放了。”负手,望着在地上蠕动的尸体,他眉头紧缩,语气生冷,“喾甘已经行动了,目前我们没有能力与他正面交锋,如果,川青候派也插手此事,会很麻烦的。” “我…”她恢复了镇定,用孱弱般的声音回应,“我知道。” “呼噜呼噜…..” 不远处的鼾声,打破此刻紧张拘谨的气氛,男子犀利如鹰的眼神直瞪向那里,厉声道;“是谁在那里?” “大人,是一个熟睡的女孩。”正在抠眼珠的死尸,献宠似的的回道,“应该是跟随商队运货的人。”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杀了她。” “是,”扣眼珠的死尸领命,兴奋的爬到她身旁,伸出细长带有毒液的厉爪。 “毕竟是个熟睡的孩子,还是放了她吧!”不喜欢他的滥杀无辜,女子忍不住禁止道:“天马上就要亮了,我们必须在黎明前赶到狸子坞,陆…青也在那里。” 男子沉默的望着她,许久,突然笑道:“难得圣女大人开口,放了她吧!”瞥了一眼丛林深处,他幽兰的眼里露出嗜血的目光,“走吧!” “师傅,他们走远了。”蹲在树林许久的叶知秋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长舒口气道。 “恩,”落异默默点头,茫然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师伯,”清韵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我们必须赶紧走,这里挺危险的。” 晃过神来,他站起身,掸去身上灰尘,向打鼾的佛见笑走去,却见那人依旧如死猪般抱着树木沉睡,口中还在哝哝自语,他叹息一声,将她从地上拽起。 “师傅。”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佛见笑下意识的问道,“怎么了?” “赶路了。”无语的望着她。 “可是…天还没有亮?”打声哈欠,她慵懒的又重新坐在地上,不满地嘀咕着;“白天都走了一天的路,好累啊!” “累?天呢?”清韵忍不住插嘴道,“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就在这里。”她指着一旁的空地,激动的说道;“就是这里,一群腐烂的死尸,差点没把你当点心吃掉,你看看这周围。”蹲下身,她激动地指着地上粘稠的液体,“这就是死尸留下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物?” “应该是苑谷内的死尸群。”一旁紧皱眉头的落知秋,静静道,“我从族长那里见过这种怪异的死尸,大都是些冤魂死鬼,他们因罪孽深重无法投身,只得飘荡在阴气较重的苑谷。只是,没想到韩馥竟用通灵珠给予他们灵气,再加上白巫族的《谶语》,他们可以随意在百慕霖游动。如今,他们恐怕是要去蓝雨僧塔。师傅,我们该怎么办?” “你们只需要完成各自的任务,其他的事情,不用担心。”落异看着他们三人,镇定道;“尽量远离这些怪异的种群,尤其是与蓝雨僧塔有关的任何事情,知道了吗?” “师傅,放心吧,我们也懒得管这些破事。”一旁走上前来的余裕打声哈欠,嘴里囫囵的嘟囔着,“现在还是赶紧取了黑胆,回青山吧,这里的天气真他妈不能生活。” 懒得理他,众人开始收拾行李,“那个,刚才那个人是韩馥?,”清韵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颤抖。 “怎么,你怕了?”佛见笑回瞪着她。 “谁?谁怕了。”清韵忙磕绊的解释,“我才不怕呢?” “哼,”依偎在师傅身后,佛见笑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嘴上却依旧不饶人的说道;“胆小鬼,撇下我一个人逃生,要不是我命大,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你....”脸涨的通红的清韵顿时失了方寸,挥动着双手就要向她冲来,嘴里还喋喋不休的骂道;“你…个死丫头,明明是你自己睡的像头死猪,再说,我凭什么叫醒你?” “呵呵…”躲在落异身后的佛见笑,拿师傅做挡箭牌,自是乐不思蜀,哪还管三七二十一,又是一阵臭骂。 余裕和落知秋早知佛见笑爱捣蛋的脾气,在听风阁,她与所有师兄弟,不是三天一小吵,便是五天一大吵,如今见她又挑事端也不足为奇,只是可怜了师傅,只见他额头的黑线越来越深,直至全身沉浸在黑暗中…. 忍耐,忍耐,忍耐…. 师傅的身躯越来越黑,越来越很黑。 越来越黑… “闭嘴!!!”终于他厉声呵斥,“佛见笑,你究竟要玩到什么时候?” “师…”她顿时一惊,见师父真的发怒,下意识的低下头,嘴中却不服气的说道;“不怪我。” “我真后悔收了你做徒弟。”被气的浑身发抖的落异,甩开她的手臂,向前走去。 “呵呵..”清韵幸灾乐祸的瞧着她,咧着嘴向前走去。 “师傅,我不是故意的,我保证…保证没有下次了。”有些惊慌的佛见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忙向前追去,“对不起,师傅。” “师傅。” 连续几日,落异都不在理会佛见笑,性格异常活泼的妖,自是忍受不了这样的待遇,却也无法。 这次以后,她倒是很少与人发生□□上的交锋,原本也没什么人,除了清韵,便是余裕,不过说也奇怪,余裕自从入了百慕霖像变了一个妖似的,也懒得跟她逗嘴,即时偶有摩擦,也不再像往常一样,都是以一种随和的态度抱以笑之,用他自己的话说,不能跟女子一般见识。 落知秋的性格是定不会与她发生争执,后来清韵也懒得理她,七日内,她也只是与客栈内的小二吵了一架而已。究其原因,也只是店小二说她太黑,像土著村姑什么的,她原本就黑,如今,经过半月的狂晒,真是….黑如墨碳。 一日,照镜,终发现此现象,吓得半晌神志不清,嘴中不停咒骂长疏长老。 落异不解,余裕和落秋纳闷,清韵只当她是个傻子。 就这样,几个人带着一个傻子,向百慕霖的东南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