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父亲?”郑启德微眯着眼睛打量着顾景升,心里蓦地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觉得有点慌,那种慌慌得挠心,就像是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般。 他稍稍晃了晃脑袋,试图清醒一些。 他没什么好怕的,不管怎么样,他父亲都能扛下来,这么多年来不都是如此吗。 郑启德的那种慌张感在自我催眠好了许多,于是又壮起胆来,冷厉地看向顾景升,“我父亲的名字岂是你能叫的。” “我如何叫是我的事情,郑家,看来是该整整了。”顾景升扔下这么一句,也不顾愣在原地的郑启德,朝宁瑶走了过去。 “夫人,如果相信我的话,我帮你验尸。”宁瑶半跪在老妪王林氏面前,诚恳地说道。 还在痛哭的王林氏哭声一顿,抬起头就看见宁瑶赤诚的双眼,如清水般。 “你,你能帮我?”王林氏抽噎着问道。 “其余的我可能帮不到,但是是不是自杀,我能帮你验出来。”宁瑶肯定地说着,后面又补了一句,“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王林氏还想说什么,顾景升也走了过来,“相信她,如果她查不出来,没人能查出来。” 宁瑶猛地抬头看着顾景升,她心里,很震撼。 可以说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自己的验尸水平也就在宁府那小试身手而已,他怎么会,那么确定。 宁瑶都差点要以为顾景升是不是也是现代来的人,然后看破了自己之类的。 顾景升却不是这样想,自从宁王府的事件开始,他就十分关注宁瑶,今天仓库一游,他更加确定宁瑶过人的医学能力。 “我相信你。”他迎着宁瑶的目光,柔声说着。 宁瑶只觉得心暖,点了点头,眼神更加坚定。 如果这是不自然死亡,那么,她就能查出来是怎么死的。 王林氏还在犹豫,边上的王政先发话了,“如此的话,姑娘就拜托你了,定要给我们一个明白。” 宁瑶得令,“放心,定当竭尽全力。” 她转身看向盖着白布的尸体,闭着眼睛默哀几秒,便在当众掀开了白布。 躺在竹架上的女子禁闭着双眼,脸上血色尽失。 王林氏看着女儿的尸体,一声哭喊,竟然晕了过去。 “景升,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宁瑶听着周围或是害怕或是好奇的讨论声,皱眉说道。 顾景升点头,晕过去的王林氏也要处理。 虽说王家为了讨个说法愣是把尸体运来郑启德的别院,但是毕竟在门口,往外就是街道,熙熙攘攘的。 “让开让开,在这边干嘛。” 顾景升还想着是把尸体搬进去郑启德的别院还是说别的地方,一队巡捕拥着一位带着乌纱帽的男子走了进来。 “郑公子,这是怎么回事?”那男子看见郑启德,赶忙走了过去,那态度竟带着点谄媚。 郑启德冷哼一声,“这些人来我别院闹事。” “哦。”男子捋了捋八字胡,扫视了王家夫妇,不快道:“竟有人敢来找郑公子的麻烦,下官这就把人拖走。” “麻烦吴大人了。” “客气客气。”此人正是京兆尹吴良新。 他指着王家众人,以及背对着他蹲在地上的宁瑶和顾景升,说道:“来人,把这些人都带回去关起来。” “是。”巡捕得令。 “真是想不到吴大人是这样断案的。”顾景升冰冷的声音响起。 吴良新听着声音只觉得有点熟悉,也想不出是谁,只看着顾景升的背影。 “谁?”他发问。 “吴大人这等风光,怕是我都不放在眼里了吧。”顾景升慢慢转过身来,语气愈加冰冷,如坠入冬日的冷窖般。 吴良新刚想说什么,一看见眼前之人的容貌,脚一软,直接跪了下去,“景,景,景王爷安好。” “安好?”顾景升冷笑,“怎会安好?天子脚下就如此黑暗,本王如何安好。” “下,下官不,不敢。”吴良新面如死灰,他现在十分后悔,为了攀上郑家,他这才急急忙忙过来,没想到,竟然踢到了铁板。 郑启德愣在那里,脸色也是惨白了不少。 他猜测过顾景升的身份,唯独最不信的是皇家身份,没想到,没想到偏偏是。 “景王爷。”郑启德行礼,弯着腰迟迟不敢直起。 “郑家,很不错。”顾景升说着,扫了郑启德一眼,便看向吴良新,“给我把尸体运回去,本王要验尸。” “这件事,不给我查清楚,你这顶乌纱帽也可以摘了,甚至脑袋也可以不要了。” 顾景升说得果决,吴良新怎能不信,“啪啪啪”地在地上狂磕头,“王爷,下,下官定当彻查清楚。” “还不快点。”顾景升催促。 吴良新颤抖着从地上爬起,赶忙命令巡捕搀扶着王政,扛起王林氏和王灵儿的尸体回去。 至于郑启德,顾景升还没闲到在那边浪费口水,和宁瑶一起跟着吴良新回京兆府衙。 围观之人也没想事情变化竟是如此。 不过对这个王爷,他们这才想起,传言东莱国最俊俏的王爷可不是吗。 很多人都后悔没多看几眼,回去也能多吹嘘一番。 郑启德站在原地,顾景升突然间插手让他措手不及反,之前宁王府的事情,二皇子猜测顾景升是在敲打,今天郑家这件事,又该如何。 他沉着眸,“这件事还是要赶紧告知父亲。” …… 京兆府。 王林氏已经醒了过来,她听王政说自己晕过去后发生的事情,竟有些难以置信。 她怎么都没想到,景王爷会出现,更会帮助自己。 “景王爷,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王家夫妇两人朝着顾景升跪下。 “起来吧。”顾景升轻声说道,“这件事,你们应该感谢宁小姐。” 两人看着站在顾景升身边的宁瑶,又是一个响头,“多谢宁小姐出手,来世定当做牛做马相报。” 宁瑶赶忙扶起两人,“不用如此,我只是习惯。” 说话间,京兆尹吴良新走了过来,恭敬道:“王爷,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可以开始验尸了。” “走吧。” 顾景升和宁瑶便随着吴良新走去。 一间简单的房间,两排柜子上面是各种药物和用具,中间一张长桌子,王灵儿就是被放在这桌子上。 宁瑶在旁边的脸盆里洗净双手,动手把王灵儿的衣服除去,便开始验尸。 在场人对着精光的尸体,心里有的是虔诚或者惧怕,不敢有丝毫别的想法。 她先是摸了尸体的温度,看了瞳孔的放大程度,以及身上尸斑的呈现状态。 然后她按压尸体的肌肉,确定尸僵程度。 “死者为女子,身长四尺八左右,重量待定。” “死者瞳孔呈现完全放大,秋天温度相对较低,尸体温度下降比较快。”她皱眉沉声说道,一旁的记录官员拿着毛笔,迅速记下。 “尸斑呈现大面积状态,不再转移,尸僵程度缓解,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一天了。” “额,宁小姐。”负责记录的官员出声说道:“不知宁小姐所说的尸斑尸僵那些是什么?” 宁瑶这才想起自己的用语太过现代话,解释道:“尸斑也就是尸体身上呈现的这些痕迹。” 她说着,指着女尸身上的尸斑说道,“时间不同,尸斑也是不同。” “尸斑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趋近完整。” “尸僵则是尸体肌肉的僵硬程度,死亡时间的不同,死者肌肉的软硬程度也不同。” “谢宁小姐赐教。”那人又继续记录了起来。 死者身上没有什么重要的伤口,却有很多紫黑色的痕迹。 “死者生前长期经历殴打,身上的淤伤呈现反复状态。” 宁瑶手按压在最新的一块淤青上面,脸色愈加沉郁。 她确定,这个王灵儿生前的定是遭受了家庭暴力,还是十分严重的那种。 宁瑶继续查看尸体,她伸手拍打死者腹部,其心下至肚脐的部分,坚如硬石,“死者身前已怀有身孕,其腹部扁平还未隆起,猜测胎儿应该不超过三个月。” 她越检查,心只觉得越寒。 身怀有孕,竟然还会遭到殴打,宁瑶不知道这王灵儿生前究竟受了多少苦。 她手附在王灵儿的肚子上,只觉得心中一口气憋着,发泄不出来,疼得难受。 “没事吧?”顾景升察觉宁瑶的不同,不由问道。 宁瑶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只替她觉得不甘心。” “女人,无论如何,不要成为附庸。” “独立自主,也能撑起一片天不是吗?” 顾景升看着宁瑶,叹了口气,“并不是每个女子都如你,她们,有她们自己的选择。” “也是。” 在这个年代,即使知道该独立自主,可社会压力下,那些女子终究不也经不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运气好了,嫁一好人,这辈子也就好了。 运气不好,如这王灵儿一般,也就死了才是解脱了。 宁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继续验尸。 “王灵儿身上的淤伤是不是造成她死亡的原因,只在外表看不出来,我需要解剖尸体。” “解剖尸体?”吴良新不解。 宁瑶解释,“我要从内部检查尸体,也就是要把尸体切开来。” “切……切开。”吴良新咽了口口水,说话都变得不利索了。 在他的认知中,这尸体要如何切开,怎么切开? 且不说能切开,那切开之后呢? 如此想着,吴良新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身上的汗毛更是根根竖起。 宁瑶不加理会,洗干净手,淡定说道:“是,给我准备刀具,我要开始解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