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未曾料到宁琛琛这样发问,猛地抬起头看去:“小姐尽管吩咐奴婢,奴婢一定照做。以后只对小姐一人忠心不二,日月可鉴!” 宁琛琛点了点头,又抬了抬下巴:“那你把这杯参茶喝了。” “啊?”那丫头抬起了头,满脸错愕。 “你不是对我表忠心么。喝了这杯参茶,算我赏赐你的。” 栀子有些犹豫,点了点头。随即端起了那被茶,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擦了擦嘴角。 “很乖。”宁琛琛满意的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片刻后,她走到门外,吩咐守着门的侍卫说道:“把老爷与宁玲珑都叫过来。” “小姐,您……”栀子脸白了下去。 转过身,宁琛琛又重新坐下,打量了一下依旧跪着的栀子:“别紧张,我觉得虽然要个丫鬟过来只是我一句话的事儿,不过我想让宁玲珑看看,她是多么的失败。自己的人都留不住,颠颠儿的跑我这屋来讨出路。” “小姐……”栀子还想说什么,脸却一下涨得通红,像是喉头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样子。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栀子死死的掐住自己的喉咙,东倒西歪的站起来,脸上顷刻间掉下豆大的汗珠。疼痛难忍让她在屋内横冲直撞。 宁澜一把抱起宁琛琛,死死扣在自己怀里。燕窝用身子挡着,不让栀子靠近自家小姐。屋内很快乱成了一团。 宁琛琛从宁澜的胳膊上探出了脑袋,却见那丫头整个人犹如烫熟了一般,即便在温暖如春的室内,也整个人发着灼灼的热气。栀子很快站不住了,身体一抖一抖的开始抽搐,胡乱的解着自己的衣服。 “把她扔外头雪地里!”宁琛琛看出这丫鬟恐怕和自己那日所中之毒一样,赶紧吩咐道。 门外两个家丁迅速入内,一把拽着栀子就扔到了雪地里。 宁玄鹤、钟管家与莫清风等人扛着宁玲珑进春云苑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在雪地里像是被人施了咒似的,在地上疯狂滚动,衣冠不整的婢女。 冰雪的温度根本对□□发作已经不管用。挣扎了一会儿,那个叫栀子的丫头就横死在了雪地里。眼睛与口舌突出,死相狰狞无比。 钟管家上前探了探鼻息,转头对宁玄鹤说道:“老爷,人没用了。” 宁澜依然抱着宁琛琛,慢慢往外走,却捂住了她的眼睛:“莫看。” 缩在宁澜的怀里,宁琛琛闷声说道:“宁澜,那日,如果我不是落入了冰水,不是泡过永宁公主的汤药,我怕也是这样死了吧……” 宁澜的胳膊陡然收紧:“胡说。” “怎么回事儿!”宁玄鹤站在苑门口怒吼了一声,“把这东西从春云苑拖走!” 家丁们应了一声,立刻把那狼狈的尸体拖走。 “爹!”宁琛琛从宁澜的怀里跳出来,走到了宁玄鹤面前:“爹,我捉到了要害死我的贼人了。” 她的目光落到了被家丁抬着的宁玲珑身上,皱了皱眉,无不嫌弃的说道:“她怎么这个德行了,冻僵了么?” 宁玲珑并未昏死,只是身体僵硬,眼珠子一刻不停的转着,像是急迫的想说些什么。 宁琛琛冲着宁玄鹤使了个眼色,后者挥了挥手,身旁的莫清风便与三四个侍卫径直进了屋子。 跟着宁澜与宁琛琛走出来的燕窝突然听到了屋内有械斗的声音,紧张的抓住了宁琛琛的手:“小姐,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啊!”燕窝突然低叫了一声,捂住了嘴巴,“曼姨还在里头呢!刀剑无眼,伤了她可如何是好!” 宁琛琛的眼睛只是定定的看着屋内,没有说话。 片刻后,里屋传来了女人的低呼声,宁琛琛那屋的窗户被一脚踹开,满身是伤的曼蓉从窗口跳了出来。燕窝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搀扶,被宁琛琛一把拦住。 曼蓉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往日里那和煦温婉的模样荡然无存,眼底猩红,披散着头发,嘴角却扬着诡异的微笑,她一个利落的出手,像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 白光一闪,在宁琛琛还没看清楚的瞬间,宁澜率先抽出了鞭子,精准的把两只飞镖打落。落在雪地里的黑色镖头,像一双阴森可怖的眼睛。 曼蓉见自己失手,正想反击却被飞身出屋的莫清风控制住。跟上来的侍卫一把反剪住曼蓉,狠狠压在雪地里,让她动弹不得。 曼蓉从积雪里抬起脸,狠毒的眸子依然死死的盯着宁琛琛,活脱脱像一匹野狼看着近在咫尺的肥肉,心有不甘却无法咬到。 燕窝吓傻了,带着哭腔抱紧宁琛琛的胳膊,瑟瑟发抖呜咽着。 一切尘埃落定,内鬼水落石出。 宁琛琛缓缓蹲下身子,指了指自己踩在雪地里那双红色棉靴,轻轻说道:“曼姨,你只消告诉我,是不是你每一件给我做的衣服,都有毒?” “藏陀罗花极为罕见,你以为我有整箱整箱给你用?” 宁琛琛笑了下,点点头:“那就好,我还挺喜欢这双鞋子的。不过,我以后再也不会穿罢了。”说着她蹬掉了那双红鞋子。 宁澜再度抱起了她,蹙了蹙眉头:“你不能回屋再脱?” 宁琛琛靠近他的胸膛一些,叹息似的,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就是想让你多抱我会儿。” 燕窝赶紧转过来,一把用小手捂着宁琛琛的脚丫子,一边恶狠狠的瞪着曼蓉。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在今日之前,你只是一个潜在的怀疑对象,而且是和燕窝差不多等级。是我心里,极端条件下才会想着去怀疑的人。” “小姐,您干吗怀疑燕窝啊!”捧着宁琛琛脚丫子的燕窝满脸的委屈。 宁琛琛不得不抽空搭理她一下:“哦,我也怀疑过宁澜。” 宁澜波澜不惊的垂眼瞥了下宁琛琛。燕窝瞬间觉得好受了些,可是回过头一想,又是一阵不服气:她本来就应该比宁澜更值得信任么! 曼蓉咬牙切齿:“然后呢?” “让我真的开始起疑的,不过方才你把原本给我的大氅顺手给栀子披上的那一瞬间。我的衣服你随随便便的给一个外苑的丫鬟披,曼蓉,你是太心底善良还是居心叵测漏了马脚?那时我才恍然大悟,在自己落水前,也是你给我披的大衣,甚至去给天后祝寿的那件袍子,也出自你手。” 宁琛琛看了看被家丁们扛着的宁玲珑,有些辣眼睛的转过头:“你的计划应该是,给我披上了藏着藏陀罗花毒液的大衣,我喝下了栀子的参茶,毒液侵体。我毒发身亡后,你让人在宁玲珑的房间里找到□□以嫁祸给她。可是你中途改了计划,因为你看到我根本就不信任栀子,于是你就把藏着□□的衣服给了她来灭口。栀子能来找我恐怕也是你一手怂恿的。不然,凭我的口碑,哪个不怕死的外苑丫鬟敢自己送上门来挨骂呢?” 燕窝对宁琛琛最后一句话点点头表示赞同,却收到宁琛琛突如其来的凉凉一瞥。 家丁们很快与莫清风的下属一起把曼蓉牢牢困住。为防止她再出怪招,几个人搜了她的身,在暗兜里果然找到了一瓶药。轻晃了晃,估摸着只剩了一点。 宁府大堂里。 “你为何单单针对我?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要多废物有多废物。”望着跪在地上五花大绑的曼蓉,宁琛琛坦坦荡荡的问道,脸上带着真诚的不解。 曼蓉垂着头不说话。 “衣服的毒,那日祝寿的蛊,都是你一个人搞的?蛮多才多艺的嘛。你曾经说过你们家乡盛产大夫,是医药之乡,敢问你家哪儿?” 曼蓉依然没有回复。宁琛琛算是看出来,涉及她个人隐私的,一概不予合作。审问进入了僵局,宁琛琛有些被动。 正在此时,领命去搜查曼蓉住处的莫清风很快折回来。将一堆搜罗出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铺在宁玄鹤面前,宁玄鹤沉着脸一样样打量起来。宁琛琛一眼看到,此刻曼蓉的脸上溢出了一丝明显的慌张。 除了众人料到的各式暗器、制药制毒的工具外,两张地图也铺在了眼前,一张为前朝旧都的地图,一张为西梁现今的地图。在那张手绘的制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奇怪的记号。 宁玄鹤警惕的抬头,扫视了一眼屋内的家丁,使了个眼色,让钟管家锁上了大厅的门。气氛陡然有些严峻。 宁玄鹤走到曼蓉面前,一伸手狠狠的捏住了女人的下颚:“你究竟是何人!你说你曾经服侍过嫣芸,还教她说过西梁话……” 像是想到了什么,宁玄鹤松开了曼蓉,脸色白了白,连带着嘴角的胡须都在抽动:“嫣芸,嫣芸她……” 曼蓉泛起了一个阴冷的笑容,喉头里像是从地府传来阵阵森冷的笑声:“西梁宁相被人称智勇双全,却被我这个绣娘骗了十几年,连心上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宁玄鹤一把掐住了曼蓉的脖颈,手掌额头均是青筋暴突,声音染着暴怒:“嫣芸也是被你害死的是不是!” 宁琛琛猛地想到燕窝曾经形容她娘亲的死法----“吃多了,一口噎住,活活噎死的……” 这一幕,与方才目睹栀子死状,不是如出一辙!宁琛琛脊背发冷,望向那被宁玄鹤死死掐住,几乎要喘不上气来的曼蓉,颤着声音问道:“我们母女俩到底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弄死我母亲,连我也不放过!” 这一次次的意外,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