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事态瞬间严峻了起来。几位同李修笙交好的公子哥已经迅速围了上去。 御医简单查看了一下,禀报宇文姝:“长公主,怕是不好,这儿荒郊野岭实在不适合医治。” “曹公公,立刻派人去禀报李丞相。其余的人,好生将李公子抬上马车。这儿离本宫行宫较近,快马加鞭半个时辰便可到。” 长乐公主停了停,眼睛扫过一众人等,在苍白着脸刚刚抬起身子的宁琛琛脸上停留了下来:“除了宁小姐之外,其他所有人,携自己的亲信奴仆都一起来本宫行宫,今夜,本宫要彻查此事。” \"噗呲“一声轻响从宇文倾的方向传来,众人转头看向她。只见宇文倾喝尽了最后一滴烈酒,抬脚把一旁的清水盆踢倒。烤兔肉的篝火被水浇灭。全然无视着众人的神色,宇文倾恭敬的作揖:“长姐,如果没有倾儿什么事,我先回宫。” 说罢,转身就要去取自己的黑马。 “倾儿,你也是不帮姐姐我分忧?”宇文姝的声音客客气气,脸上却写着疏离,还有一些压迫的威严。 宇文倾抓住了马儿的缰绳,转身道:“倾儿是个半瞎,也是废人。姐姐做事雷厉风行,办案想必也严明公允。倾儿帮不上忙就当个传话的吧。父王那边我会如实禀告的。” 她翻身上马,疾走了两步,在宁琛琛边上站住。那匹黑头大马正对着宁琛琛的脸,不似雪融那般漂亮讨喜,吓的宁琛琛赶紧往后缩了缩。 “你的马儿近几日伙食里添些豆渣燕麦碎,易于伤口恢复。”说罢,宇文倾快马加鞭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宇文姝看了看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宁琛琛,又看了看众人:“如勿有异议,还请各位公子小姐移步本宫行宫。” 宁府接应的马车在半路上接到了宁琛琛。接到风声的宁玄鹤命管家备了一条方形长板,六七个家丁把雪融抬上了平板后,虽然速度就加快了许多,到宁府时,也已经过了戌时。 宁澜从马车内包下了宁琛琛,众人就着门口的灯光看清了她苍白的小脸上浮着不自然的红晕,细密的汗珠爬满了额头,贴身的衣物已经湿透。体温慢慢攀爬上来,身上却瑟瑟发着抖。 宁澜悄悄握了握她滚烫的小手,冷肃的脸黑沉了几分。燕窝有些手足无措,宁琛琛被安置在床上后,她不是加被子就是令丫鬟们烧水给宁琛琛擦身,片刻不停。 宁玄鹤火急火燎的急宣素来给宁琛琛看病的蒋大夫出诊 。跑出去的小家丁快马加鞭跑了个来回,小心回禀道:“回丞相,今日京城内所有的御医都被急召去了长乐公主府上给李丞相公子医治。” 夜已渐渐深了,医馆早就歇业。钟管家派出去两拨人马都是无疾而终。燕窝一盆盆的换着给宁琛琛擦拭身体的水,就不见她体温有消下去的迹象。 屋外的长廊下,宁澜垂手站着,望着嬷嬷丫鬟进进出出忙个不停,却始终无计可施。他沉思了片刻,立刻牵了马出了宁府。从外头折回来求医无果的莫清风拦住了他:“宁澜,所有的医馆都关门了,整座城都被我们翻了个遍,你别去了。” “我知一人也许可以给小姐看病。”宁澜简单的说了句,绕过了莫清风便跨上马背。清冷的月光铺在寂静的街道上,急促的马蹄声很快消失在夜路尽头。 宁琛琛屋内,燕窝坐在床边,眼里包着眼泪,垂头给宁琛琛整理被汗水打湿的额发。 宁琛琛不舒服的在被窝里挣扎着,一冷一热两股气流在体内剧烈的撞击着,头疼恶心感一阵阵翻涌上来。一些熟悉而又陌生的片段在她神志不清的大脑里盘旋。 她看到了年少时曾经心仪的那个少年,朦胧的背影飞奔在篮球场上……和他分别的那一天,天空下着大雨,她听到少年身边的女孩说“宁琛琛你可真胖”……她到处搜索着他的信息却犹如大海捞针,直到记忆模糊也再也不见…… 宁琛琛在心里大喊着“不要走”,泪水雨水混合在一起,直到眼前空荡荡再无一无。茫茫天地间只剩她一个人,像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人而已。 远处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宁琛琛从臂弯里抬起了头,看到了天地相连的地方一匹白色骏马和马背上俊朗的少年…… 皇城守卫森严。值夜的官兵们很快看到了一个穿着深色骑服的男子驾着马儿冲着宫门驶来。宁澜人马未到眼前,六个人便戒备的架起了长矛:“大胆!来者何人,竟然夜半犯宵禁,侵扰安宁!” 宁澜一气呵成的下了马,迈步上前作揖:“各位官爷,小人有急事想求见永宁公主!” 打头的官兵直接笑了出来,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同僚,又正了正脸色扭过头来看着宁澜:“大胆狂徒!公主是你想见就见的!我看你是脑袋不想要了!” 后头的一个人看了看宁澜的装扮,不似市井流氓,轻轻戳了戳打头的人:“二哥,问问他打哪儿来的。” “你是谁家的家丁?” “官爷,我是宁丞相府上的。” 问话的侍卫果然收敛了些神色:“可有宁府的令牌?” 宁澜一顿,老实摇头:“出来的急,并无令牌在身。” 看着他眉目俊美,英气挺拔的出众气质,官兵摇了摇头,似笑非笑:“且不说现在宫内早就禁闭,就算没有,你这一无令牌在身,二无人引荐,张嘴就要我们放你进去,是不是在拿咱几个开玩笑?” 宁澜抬起头,目光里却有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还请官爷们通融,府上有病人急需医治。” “你的意思是,咱们西梁的二公主是你们家的大夫,半夜上门问诊?” 醉醺醺的几人互相看了几眼,再次朗声大笑了起来。 宁澜没有回应,只是往前走了几步。衣衫下勾勒着他颀长强壮的体魄,他的不依不饶瞬间让几人警惕了起来。 官兵们的脸一下拉长,恶狠狠的举起了刀剑:“警告你小子,今儿晚上是我们几个爷无聊逗你玩儿跟你客气几句。你脑子里别有不该有的妄想,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宁澜攥紧了拳头正欲动手,却听闻远处传来了一声铜锣声,紧跟着传来一声苍老但声如洪钟的声音:“三更天咯,小心火烛!” 几人放眼望去,那几个兵丁像是熟识打更的老头儿,弯腰哈哈打着招呼:“袁老,袁老值夜呢!等会来我们这儿喝一杯!” 被叫做袁老的老头,从暮霭里缓缓走出。月光下,他一把碎须胡子胡乱的挂在脸上,身上穿着束腰的陈旧长衣。若不是那双异常锐利聚光的眼睛,宁澜定要将他当做个普普通通打更老头儿。 老头儿在宫门口站定,看了看僵持的几个人,目光滞留在了宁澜脸上。 他捋了捋胡子细细打量了宁澜一番,笑着转头对着几位官兵说道:“你们几个小鬼又在瞎嚷嚷什么。我老远就听到你们扯着嗓子鬼叫!跟你们说过,少喝酒。天子脚下办事,一不留神出了问题脑袋就搬家了!” “袁老说的对!小的们都记着您的教训呢!”官兵们点头哈腰的附和着。 “哼,我当年当差那会儿,一晚上,苍蝇都飞不进宫里!”袁老说着,眼睛又转回了拧着眉头沉默不语的宁澜身上。 “后生,你半夜三更这是要夜闯宫门?” 宁澜不卑不亢的迎着他的目光,作了个揖:“晚辈不敢,只因家中有急事,特意来求二公主出面相救。” 老头用枯瘦的手指指了指他:“你是皇子?” 宁澜一愣:“非也。” “那不就好了!” 老头拾起自己的铜锣,晃着脑袋轻笑了一声:“嘿,有事不找好郎中,夜半急敲公主门!你莫不是个脑子坏的?” 见老头走远,那几个兵丁收回目光,不耐烦的挥着手:“今天看在袁老的份上不弄死你,以后被在哥几个面前充宁府的人,滚滚滚!” 宁澜下意识的觉得老头话里有话,他抬眼看了看老头儿笃定悠然离开的身影,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没多久,老头被骑着马的宁澜截住。空旷的街头,宁澜的马横亘在路面上,他于马背上拱着手:“前辈看样子是个见多识广的,我家小姐急需医治,还请您指点。” 老头摸了摸下巴,看了看马背上器宇轩昂的男人:“你在宁府当差?宁府会缺大夫?” “前辈不知,我家小姐体质不同常人,往常问诊的大夫今日不在。夜色已深,京城的医馆都已关门。” 老头笑了笑:“我年轻时走南闯北,当过十几年的赤脚医生,可以为你看一看。不过,我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举了举自己的铜锣。 “明白,如果您能医好我家小姐,宁澜今夜定帮您打更到天亮!” 老头满意的点点头:“你对你家小姐还真是忠心耿耿。走吧。” 说着老头拽着马鞍跃上了马背,宁澜轻轻一夹腿,两人就快速朝宁府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