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说的凉棚,有点像个简单的移动行宫。宁琛琛看到几位衣着华贵的女人在长廊下站着,约莫里头就有长乐公主与永宁公主。距离凉棚二十米远的地方,便让宁澜停了步伐,众人下马行礼。 跟着宁琛琛的大队人马纷纷效仿。 长乐公主穿着白色的衣裤,颇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她缓步从廊下走出,迎了出来,嘴上客套的说这话,脸上却不带笑意。 “平身吧。” 宁琛琛抬起了头,对上了一副端庄冷肃的面孔。来的路上听闻燕窝说到,长乐公主是皇帝爱妃俪妃的大女儿,本名宇文姝。现如今已经二十二,还未指配驸马,坊间传闻她早年间心有所属,现在在自己的领地里养了一群男宠。 生母去世后连皇上也管不住性子骄纵的她,再者一直没有合适的驸马人选,就仍由她现如今都未嫁。 “谢过长公主。”宁琛琛起身。 身后的燕窝低声说道:“旁边那个是永宁公主宇文倾。” 宁琛琛放眼望去,心下一惊。若不是燕窝提醒,她断然不会注意到气场迫人的宇文姝旁,还站着另外一个暗紫色衣着的女人。她的一只眼睛被紫色绒布罩着,像是有残疾。露出的那只眼睛修长柔美,原本非常漂亮,却因为她冷漠的目光而像淬了冰,深邃又带着些空洞。 这哪里像个公主,分明像个刺客。 宇文倾脸上带着些病态苍白,身形适中,浑身透着事不关己的凉意。站在姐姐宇文姝后头,像个阴冷的摆设。 “宁琛琛给永宁公主请安。” 宇文倾主没有说话,只是执着皮鞭的右手抬了抬,宁琛琛及身后的众人就都再次起了身。 “不亏是宁丞相家的千金,进个围场都有人前呼后拥。” 说话的女人正是刚刚在路上偶遇又不屑一顾越过自己的那个人。她高大丰满,满脸写着不屑的鄙夷。 宁琛琛淡淡回应道:“琛琛鲜少出来见人。今日第一次来围场,敢问姑娘芳名。” 红衣女人一下恼了的样子,眸子瞪圆,上前一步,声音拔高了几个分贝:“你居然敢装作不认识我?” 宁琛琛有点心虚:莫不成是个什么闺中小姐妹之类的? 可是看着也不像啊……一来如果她有朋友,穿越回来这么久也没见人上门找她玩儿,燕窝从头到尾没提及过;二来,就刚刚冲着他们四个人冷哼又扬长而去的样子,根本不是个善类该有的样子。 宇文姝伸出右手拦住了冲动的红衣女人,浅笑了下:“你们幼时相识。这么多年过去,宁小姐又深居养病,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她是护国大将军夏临渊的小女儿夏蔷薇。” 宁琛琛点了点头:“哦,知道了。” 这一声回应的极为冷淡,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出来宁琛琛压根没想把夏临渊的女儿放在眼里。 夏蔷薇咬牙切齿还想说什么,对上了宇文姝警告的眼神后,便低下了头去。宁琛琛大摇大摆的牵着雪融走过她身边,来到了起点的地方。 不一会儿,被长乐公主邀请的皇亲贵胄们陆陆续续都来齐。宇文姝站上了凉棚看台高处,冲着各位挥了挥手。 “多谢各位今日抽空陪本宫来秋日狩猎。今日天公作美,甚是晴朗。为了给大家伙儿助兴,我从父皇的仓库里偷了好些上好的陈酿来。” 闻公主打趣,台下皆泛起一阵轻笑。 宇文姝无不骄傲的扯了下嘴唇。她旁边的宇文倾却依然面无表情的站着。 停了停,宇文姝继续道:“还是老规矩,今日猎物最多的一家可以拔得头筹。我知道你们为了这一刻卯足劲把自家最好的高手们都请了多来。为公平起见,每位公子小姐最多可带三人同行。我们与三个时辰后再此地汇合,还请诸位仔细刀箭无眼野兽无情。希望大家满载尽兴又平安归来!” 宁琛琛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有数。为了避免拖累一大帮子人跟着自己磨磨蹭蹭往前龟行,她委婉拒绝了几个想随着自己一起前行的队伍,推脱说自己再和公主喝喝茶聊聊天再出发。 宇文姝骑上了花斑的高头大马时,场地上只留下了宁琛琛一府的队伍。她轻轻牵住了马儿转头居高临下的看了看身形好似孩童的宁琛琛,朗声问道:“宁小姐为何还不出发?” 宁琛琛讪讪笑了笑:“看看风景,请公主先行。” 宇文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转身看了看曹公公的方向,后者弯腰作了个揖又做了一个让公主安心出行的动作。宇文姝扬起鞭子便策马而去。 宁琛琛看了看落寞的场地,又扭头有些嫌弃的看了看再次被莫清风举上马的燕窝:“小胖子,你有没有发现是你拖累了我?” 燕窝眼角含泪,老实点头:“我会多抓两只兔子献给您的。” “靠什么抓?你小猪一样趴在马背上指着兔子自己跳上来?” 燕窝抿紧了嘴唇,一副真的要哭出来的样子。 一旁的莫清风笑道:“小姐不必担心,您和燕窝姑娘就在后面慢慢溜着,我与宁澜一起去狩猎。” “不行。”这回,是宁琛琛与宁澜异口同声的否决。 宁琛琛看着莫清风一脸错愕,摇了摇头:“我不要和燕窝走在后面。回头被人发现我捡白食很丢面子的!” 宁澜点点头:“我答应了对小姐寸步不离。” 眼下的局势很明朗,这么拖拖拉拉下去,别说兔子,麻雀都可能被猎光。 简单合计了一下后,四人兵分两路。一路向山谷处进发,一路去往宝安山河流的方向。分散开来找猎物胜率大一些,宁琛琛这样想到。 看着燕窝含着泪光,被莫清风牵走后,宁琛琛自己费尽的爬上了马,对着宁澜说道:“我们慢点,我试着自己骑骑看。” 事实证明,宁琛琛体内确实藏着些运动细胞。雪融也委实是匹聪明的马儿,可能预感到了骑在自己身上的人弱不禁风,蹄子轻快平稳。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密林环绕两人的时候,宁琛琛已经在马背上有些如鱼得水了。 她有些得意忘形:“喂,宁澜,你把弓箭给我。” 宁澜在她两米开完的地方勒住了马,扭头疑惑问道:“做什么?” “打猎啊你开玩笑!” “不妥。” 宁琛琛翻了个白眼:“我说了算,给我给我。我让你见识什么叫做女武神,什么叫做天生的运动骁将。” 宁澜还是犹豫:“这弓箭对小姐来说可能有些沉……” 他话还没说完,宁琛琛就不怕死的扑上来要抢。生怕她从马上摔下来,宁澜立刻解了弓箭递给她。 弓箭到手,宁琛琛就知道宁澜说的没错。她身子一沉,差点就被弓箭拽的摔下去。宁琛琛死死的抓住马鞍,稳了稳身体,云淡风轻的强行挽尊:“分量,还行嘛。” 宁澜点点头:“算是轻级的好弓了,射杀小动物是够用的。” 宁琛琛听他说着,脑子里使劲儿回忆着往年在家看奥运会那些射击运动员是怎么上弦拉弓射箭一气呵成的。她脑补了十秒钟,后面又给自己加了两秒一箭击中目标的彩蛋,瞬间自信满满,抬起手臂就要干。 她把装着水鸟羽毛的箭矢卡在弓弦中间,使劲往后绷着水柳木做的弓柄。可是任凭她怎么使劲,弓箭纹丝不动,肉眼所及没有丝毫的变形。 宁澜有些担心,让马儿朝着宁琛琛的方向动了动,靠她近一点。 才短短几秒,宁琛琛觉得自己肩膀和胳膊上仅有的一点肌肉也要作废了。虽然心里充满了不服气与不爽,但她全身冒着虚汗。正准备放下弓箭,却听得旁边的宁澜低声说道:“小姐,那株杉树后好似有一只鹿。” 宁琛琛眼睛一亮,力气又窜回了丹田。她朝着十米开外的地方看去,果然在依着高大紫衫生长的葱葱郁郁的低矮灌木后,有一对鹿角竖在外头。 她大喜过望,不顾宁澜的劝阻,再次举起了弓箭,粗粗对着鹿角的方向,使劲儿射出了那只箭。 宁澜蹙着眉头仔细盯着她箭头的方向欲言又止。可是令他防不胜防的是,就在宁琛琛射出箭的一瞬间,她整个人也像被射出去一般,从马背上消失了。 雪融又恰到好处的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像是魔术师的亮相:当当当当,人被我变没了! 一声闷响,宁琛琛脸朝地,摔在了地上。 灌木丛后那只小鹿敏锐的逃开。窸窸窣窣的声音安静了下去,在场的两人两马陷入了尴尬的寂静里。 幸好雪融不是什么巨型马,而密林深处厚实的土壤上又铺着一层层的落叶,索性宁琛琛没有伤着,但是也死成。以她这个屈辱的姿势,是真的很想直接遁入土里,再也不出来的为好。 让她如何面对宁澜,面对那匹眼睛会说话的漂亮马儿? 宁澜的眼睛在空气里找了一圈宁琛琛,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她没有把自己钉到对面树上,而是一头栽倒了地上。 听到宁澜要下马来救自己,宁琛琛维持着头部着地的姿势摆了摆手:“别动。别管我。我在聆听大自然的声音。” “可是地上凉。”宁澜不管她的胡说八道,一把拉起了宁琛琛。却见她眉眼红了红,嘴里还在“噗噗”吐着落叶泥土草根。 “鹿跑了是么。”宁琛琛耷拉着嘴巴,委屈至极。 “我再去给你去寻最好的。”宁澜从宁琛琛的袖口抽出她的帕子,擦了擦她脏兮兮的小脸。 少年的动作极为温柔,可是就这份温柔与小心翼翼让宁琛琛越来越抑制不住想哭的冲动。 “哇……”她不顾形象的泪崩,咧嘴哭了起来,宁澜手一顿,不知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我是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