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嗜睡,宁琛琛饭后本来只计划打会儿盹,可能是因为穿越太过疲惫,不知不觉就睡死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悠长的梦。让她吃惊的是,这个梦无关乎她前世在现代社会的生活,则更像根植于西梁朝宁琛琛记忆深处的一段衍生。 荒凉的大漠,黄沙绵延千里,尽头有一片海市蜃楼一般的城池,远不可及却又像近在眼前。 猎猎大风里,城门上飘舞着黑色的旌旗。有个妖冶的女人在旌旗下跳舞,像一团焰火又像一条舞动的蛇信子。正当宁琛琛使劲眯着眼睛想要凑近看的时候,眼前的一切消失。她在视线陷入黑暗后,意识苏醒,宁琛琛睁开了眼睛。 鼻息里似乎还残留着梦境里带出来沙漠特有燥热的风,眼前就出现了燕窝关切的小脸。 “小姐,你都睡了两个时辰了,起来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唔,两个时辰了……” 宁琛琛从被窝里探出了身子,扶了扶有些发昏的脑袋。因为夜里失眠,她一贯很少午睡。接过了燕窝手里的茶盏,她低头喝了口。 甜丝丝液体滋润了她的喉头与心肺。 “这是什么好东西?”宁琛琛又喝了一口。 燕窝看到她主动吃点东西,兴奋的像个小孩子:“是老爷带回来的!太后今日特意赏给宁府的,里头放了西域特有的一种药果子,说是可以补气养身。丞相寻了太医问了用法,回来令小厨房加了枸杞红枣一起熬了甜汤给您进补呢!” 一听到“药”字,宁琛琛的胃口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胃口支撑着她兴趣缺缺的看了看半盏甜茶,却再也下不去口。 燕窝提了个精致的玉质小茶壶:“小姐爱喝的话,这儿还有呢!” “燕窝你也陪着我喝吧。” 宁琛琛把自己喝剩的甜汤推给了燕窝。燕窝舔舔嘴唇盯着那碗汤犹豫了下。 宁琛琛轻笑着说:“这是在嫌弃我?”燕窝猛然摇摇头,短期茶盏就一鼓作气喝完了。砸了砸嘴,回味着舌尖的甜,燕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了笑。 宁琛琛脸上贼意不减,继续哄骗:“还有一壶呢,一起喝了吧。” 燕窝的脸一下耷拉了下来:她就知道宁琛琛是不愿意再喝了。 她摆着手:“那怎么行!这是给小姐炖的,老爷要是知道了,会打死奴婢的!” 宁琛琛无语的起身更衣,也不愿意燕窝再为难,转移话题问道:“馒头去了哪儿?下午没课,他不会又去厨房烧火了吧!” “宁澜公子不用去烧火了。他现在上午跟着小姐读书,下午跟着莫领队学功夫呢。” 功夫?!宁琛琛眼睛一亮,弯腰穿好鞋子就往外迈步走去。燕窝跟在后面喊着:“小姐,梳头,梳头!簪子还没佩呢!” 宁琛琛摸摸自己尚且平整的发型,头也不回:“带上茶壶,快点跟上!” 燕窝很快跟上,因为手里拿的东西委实有点多,她有点踉踉跄跄,幸好宁琛琛很有良心的止住了脚步等了等她。 燕窝麻利儿的给她披上了披风,又小心翼翼的插了几朵珠花在宁琛琛头上。端详了下,满意的笑了笑。 宁琛琛看着她的小傻样,心里顿觉有些温暖:“干嘛每次出门都这么齐全,累不累?” “把小姐打扮好看了,就不觉得累!” “我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一把骨头,废柴一堆。” “小姐才不是!小姐只是生病了,等病好了,小姐会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儿!小姐现在也是美人,就是身子太弱了……” 燕窝低下了头,有些局促的盘了盘自己肉嘟嘟的小手。宁琛琛拧了拧她的小脸:“好了,为了你,明天我再多吃一口饭。” 主仆二人还没靠近宁府后头的练功场就听到了里头传来几声马儿的嘶吼。宁琛琛向来怕动物,脚步一顿,有些犹豫的往里头张望。 燕窝牵住了她的手,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小姐你别害怕,都是我们宁府自己养的良驹,温顺的很。您还给那匹最好的白马起过名字呢!” “哦?该不会是阳春面或者是云片糕吧?” 燕窝一脸错愕:“啊?不是啊,您自己说的,赐名雪融。” 宁琛琛扁了扁嘴:果然还是古代的宁琛琛更像个大家闺秀,人家丫鬟叫燕窝,马儿叫雪融。自己呢,捡回来的男人叫馒头,马儿差点又沦为一坨面食。 训练场由一片白砖矮墙围着,这几日宁琛琛未曾涉足这附近。 她从墙头云形的小窗里往里看去,训练场比篮球场大一些,边缘放置着好几排兵器架。十几个正在操练的侍卫站在中央正在挥刀舞剑,精神整齐的喊着口号。利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一招一式,煞是好看。 宁琛琛提起了兴趣,扫视了场地一圈,不出十秒,她很快就辨认出了人群里,身骑白马的宁澜。 他换掉了上午书房里公子的对襟纹兰草的丝质浅色长袍,换上了轻便的束口练功玄色衣裤。原本披散在他肩头像瀑布一般的墨色发丝,此刻被全然挽起,从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变成英姿飒爽武士,两种风格,他都完美驾驭。 只见宁澜牵着那匹叫雪融马儿小跑了一阵后,侧身轻盈点地,像是平地里起了一阵风,他身姿利落的骑上了马匹。 雪融迈开长腿,秋日午后的暖阳里,全身洁白如雪的仙马,玄衣高挑的少年相映成绝好工笔画。宁琛琛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只是巴巴儿的看着宁澜绕着场子跑了一圈又一圈。 活动开来以后,一直在边上注视着宁澜的莫清风满意的点了点头,从架子上取下了一把长刀,吹了一声口哨。宁澜注意到了他的讯号,调转马头朝莫清风奔来。 谁也没有捕捉到的电光火石里,雪融轻盈的略过莫清风身边,而马背上的宁澜徒手接过了那把大刀。只听得耳边宛如风呼啸而过的一阵轻响,人马只是飘过,训练场边立的人形木头桩就被拦腰切断。 宁澜牵住了马匹的缰绳,看了看被砍断的木头桩回头微微一笑。眼里前一刻的决绝冷厉系数散去,眸子里又是他惯常有的谦和低调。 宁琛琛瞪圆了眼睛,还没来得及鼓掌表扬,就听闻侧门处传来了几个女人的叫好声。宁琛琛和燕窝缩回了云窗下的身体,往侧门探头看去:几个丫鬟像高中女生看校草打篮球一般,叽叽喳喳的对着宁澜评头论足。注意到了宁澜回头打探的好奇眼神,一个个又跟林黛玉附体一样,害臊的不行。绢帕捂着脸,脚却像生了钉子,动也不动。 真是没羞没臊。宁琛琛胸口泛起一阵闷闷的酸意。 训练场内操练的男人们都看到了围观自己的一群丫鬟,一个个缩头缩脚起来。几个原本还阳刚十足光着上身打拳的男人赶紧窜到场边捡衣服穿起来。 其实若不是他们跑去穿衣服,都不会有人注意到原来场内还有几个人没穿上衣。所有女人的目光,包括宁琛琛,刚刚都牢牢锁在宁澜身上。 莫清风的脸黑了下来,拿出了侍卫长的架子:“训练场是你们丫头来的地方么,没规矩!” 宁琛琛缩在墙角跟处,老脸一红:自己也是个偷窥狂,和那些花痴的丫头们并无两样。 正想着是墙遁还是土遁,燕窝发出了一声轻呼,宁琛琛放眼望去 ---- 一个穿着碧绿色小裙的姑娘被丫鬟们推到了场地中央,扭扭捏捏却毫不示弱的对呛莫清风。 “老爷说了,让我们勤加照顾宁澜公子。我们,是来给公子送吃食的。” “小姐,那就是小梅。”燕窝拧着小眉头,悄声对宁琛琛耳语了一句。 两人再看去,下了马匹的宁澜,疑惑的接过小梅递过来的食盒。他打开看了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还是毕恭毕敬的回礼:“有劳姑娘费心,多谢了。” 小梅俏生生的笑了一下,捂着嘴巴就要往回跑。丫鬟们发出了更为八卦的哄笑声,像迎接英雄归来一样迎接小梅。 宁琛琛算是看出来了,这帮宁府的丫鬟们,扭扭捏捏的劲儿是对着宁澜一人的,而毫不示弱怼人的泼妇样是对着其他宁府的男人们的。 一个个小模小样儿居然还有两幅面孔。 更让宁琛琛气不过的是,小梅转身跑开,宁澜就揭开了食盒,把里头的糕点悉数取出,分给了场地上的兄弟们后,自己也塞了一块到嘴里。 一股巨大的无名火窜到宁琛琛头上,她好像几辈子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没等丫鬟们走远,她就“腾腾腾”的走到了侧门,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刚刚是谁说,老爷让你们勤加照顾宁澜的?老爷何时说的,对着谁说的!” 宁琛琛平时性子内敛,身子弱又不爱搭理人,除了身边的丫鬟燕窝,宁府没几个下人和她说过话。偶尔被人听见说话,也是温温婉碗,一副与世无争,消极避世的模样。 如今宁琛琛叉着细腰,小脸憋得通红,怒气冲冲的朝着一群丫鬟大声怒吼,包括里头的侍卫,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小梅脸上带着几分怠慢,在一群吓得大气不敢喘的丫鬟面前第一个站了出来,坦率的承认:“小梅见过小姐。回禀小姐,是小梅说的。丞相虽未曾直接提及让小梅照顾宁澜公子起居,但是照顾主子确是每个宁府下人应尽的本分。” 说完了这番话,福了福身子,又退回了身后的队伍里,一副料定宁琛琛不敢把自己怎样的德性。 好一个应尽的本分,你怎么不说是每个西梁公民应尽的义务呢!宁琛琛好久没有被人公然挑衅,还是个眉角眼梢明显不把自己当主子的小丫头大庭广众下耀武扬威的挑衅。蛰伏在她不足80斤身体里的战火“嗖”的一下就被熊熊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