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溜出百虎岭的宫珞遥混在打水的兵士之中,不远处山涧中溪水潺潺,几个兵士来到溪边各自取水。珞遥故意没有捉稳水桶,水桶随溪水漂流,珞遥追随着水桶远离了兵士们的视线。似是无人注意她的行踪,她快速隐入山林中。 珞遥在林间如疾风般穿行,跑出几十米远,寂静的山林马蹄声响起,蹄声越来越近,她忙藏身到一棵大树后。 “宫姑娘,出来吧!”朗朗的声音喊道。 对方指名道姓,珞遥无奈地从树后走出。马上之人威猛高大,虽是草莽却不失正气,浓眉下笑眯眯的双眼依旧有神,是周筠。 珞遥一脸怨气瞪着周筠:“你怎么知道是我?” “昨日军营中丢了一件襕衫就有几分蹊跷,”周筠下马,走近珞遥,憨厚地笑着,说:“今日我那两个小弟钰儿与芜儿当值,发现打水的兵卒竟多了一人,钰儿让我来看看,我远观像是宫姑娘。” 珞遥一心惦记哥哥的安危,归心似箭的她眼中布满了渴望:“我的哥哥离京许久未有下落,我比旁人更熟悉汴梁城中哥哥可能去的地方,我不能在山寨里一等再等,必须去找他。” 周筠的眼神诚恳,认真地劝说道:“我儿时有个一起习武的同伴马子充,他与他的父亲现在泾国公童贯帐下听令,我向他打听过宫文杰的消息,查封宫府前后确是没有人见过文杰。张寨主在京中也安排了人查访文杰的下落,一有消息就会告知你的。” 此刻的珞遥听不进去劝说,她焦灼地说道:“求你了,周大哥,你让我去吧,我定会格外小心,”她还不忘补充道:“你看,我这女扮男装,不易被人发现。” 周筠打量着珞遥,心说我怎么远远就看出了是你?汴梁是鱼龙混杂之地,你是被通缉之人,单独出行实在危险。他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寨主有令,你不能独自离开山寨,你若要去找你的哥哥,需要寨主的妥善安排,我们不能看着你只身赴险。” 珞遥噘着嘴,悻悻地低下头,跟在了周筠的身后。 周筠牵着马,与珞遥返回百虎岭,走着走着,珞遥“哎呦”一声叫着,她俯身扶住了脚踝。 周筠停下,走近珞遥,蹲下来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我、我好想崴了脚。”珞遥揉着脚踝,很痛的样子。 周筠看珞遥疼痛的表情,一时间手足无措,说道:“不着急,宫姑娘,你先坐这歇会儿。” 珞遥抬起头,咬着唇忍着痛,说:“这离山寨不远,我骑着马,你牵上缰绳,一会儿就能回,别耽误你在寨中巡视。” 珞遥说的有理,寨中有医伤病的郎中,回去才好医治,周筠扶她上马。 周筠牵着缰绳,马儿缓步前行,珞遥的眼神机敏地四下望望,忽然指着一处,惊呼:“周大哥,你看,那是谁呀?” 周筠顺着珞遥的手指方向远望,迟疑间,手中的缰绳被珞遥拽走,珞遥瞬间打马向林外奔去。 “谢谢了,周大哥!”马儿渐去渐远,珞遥回头喊过,她手攥缰绳,拍打马股,马儿如疾驰的箭飞奔而去。 周筠遥望着珞遥的背影,心中十分矛盾:不让她去,她哀求的眼神写满去意已决,带她回山寨也会心有不甘;但是她去汴梁,必会深处危险之中,一旦有什么闪失,他会追悔莫及……想到这,周筠抬手打了个口哨,哨声响起,马儿应声停下。 任珞遥怕打马尾,马儿不再挪动一步,远处的周筠走来,面露愧疚地对珞遥解释:“这马儿跟我几年了,它像阿椋一样很是通人情。” 珞遥两次想走走不成,失落的她眼眶发红,可怜巴巴地低着头,不再言语。 珞遥的委屈让周筠不忍,他安慰珞遥说道:“宫姑娘别急,回山寨我去跟寨主请令,定陪你去汴梁找回哥哥。” 虽是无奈,但珞遥只得跟随周筠返回百虎岭山寨…… 童贯忙了一阵子“艮岳”筑山之事,叫来苏志商议共赴百虎岭剿灭张博远、除掉宫珞遥之事,老谋深算的童贯低声对苏志说:“前些年上官青要去宁州帮他的师弟宫长华,据丁聪送来的消息,百虎岭的草寇张博远也是宫长华的师弟,这么说来,那张博远便是上官忠、上官义的师叔。上官义当年还不满十岁,老夫曾试探过他,他对儿时的事已记不起多少了。” 苏志长叹一声,说道:“上官忠不听小人的劝,只带三人前去追剿穆凌紫,如今久去不归、不明下落。” 童贯若有所思,小眼睛眯成一道缝,低沉说道:“上官义几次询问上官忠下落,前几日我派他去暮云山,一来寻找上官忠,二来追杀穆凌紫。上官忠上官义如今不在府中,正是前去剿灭张博远的好时机。” 苏志明白童贯的心意,道:“小的即刻调兵遣将,一切安排妥当便可前往望崖山剿匪。” 童贯点头应允。 次日早朝,垂拱殿中,童贯向徽宗请旨,欲前往望崖山剿灭山贼。 宋徽宗端坐龙椅之上,不以为然地笑吟吟说道:“区区一个山贼,何须我大宋的泾国公亲自出马?昨日辽朝使臣来此觐见,受辽朝天祚帝之邀,朕已决定:端明殿学士郑允中为贺辽生辰使,泾国公童贯为副使,宣武将军苏志率军护送二人出使辽朝”。 深受徽宗器重的童贯不敢违抗圣令,只得领命退朝。 童贯回府准备行装出使大辽,他改命都尉秦钟带上精兵千人前去望崖山,叮嘱秦钟与在做内应的丁聪商议里应外合,踏平百虎岭并非难事。童贯又叮嘱留守的副将毕宸,上官义若是回来,让他带虎头令牌,随时调动兵马助秦钟围剿草寇。 潜在望崖山做细作多日,丁聪既要时时刺探军情又要处处小心被人发现,他借口下山拿药之名,悄悄与童贯的眼线传递消息。 得知秦钟率大队人马前来,他在药材铺将打探得到的百虎岭兵力防控及地形图交予秦钟。 秦钟看过山势地图,哈哈大笑:“都说张博远有孙膑之才,我看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丁聪劝诫秦钟:“秦将军莫要轻敌,我看素日张博远练兵有方,在寨中兵卒列阵尚变化万千,一旦功寨必然是一场鏖战。” 秦钟听了耸耸肩,眼角放出轻蔑的光,心想:“我读过的兵书比你吃下的饭还多,待我施计定能旗开得胜。”他胸有成竹地说:“此寨兵力不过几百人,而我率领千余精兵,从兵力上已有悬殊。此图所示百虎岭另有捷径,我可派一队兵卒取此道而上,你做接应,到时烟花为号,你我里应外合杀他个措手不及。” 丁聪一向谨慎,他沉默不语,思考如何万无一失。 秦钟看他不言不语,便鄙夷一笑,道:“莫不是你贪生怕死,有了二心?” 丁聪闻言,连忙辩解:“我一家老小倚仗媪相照顾,我怎能生有二心?张博远在此落草为寇多年,官府几次派兵未能将其剿灭,他已久知如何趋重避轻,你我还是小心为妙。” 秦钟听他言之有理,允诺谨慎行事。 当晚的望崖山,夜黑风高,一队兵马在山林悄然前行。此路蜿蜒陡峭,兵马小心翼翼中行进缓慢,几个时辰才行至百虎岭山寨偏门。大门是一排几人高的木桩相连,木桩上缠绕着防止攀爬的铁丝蒺藜。几个身穿铠甲的官兵手上缠上布帛,翻越山寨大门。很快,他们从内部打开门栓,一众官兵鱼贯而入。寨内即无半点灯火又无巡逻士兵,官兵们心中虽疑惑,但只得摸黑向前。 秦钟命一队官兵绕道而上,进入百虎岭山寨,忽然间,“轰隆”一声响,这队官兵们齐刷刷掉入壕沟之中。从被俘兵将身上搜出几卷烟花,张博远与周超相视一笑,命众山寨兵卒按计划行事。 丁聪本在寨中接应。是夜,张博远早早吩咐寨中兵卒熄灭寨内烛火,各就各位随时待命。他预感此战张博远已有准备,但若妄动定会受到怀疑。屋内,他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房内左转右转,想不出妥当的办法通知秦钟。寨中,烟花已璀然升空。 看到烟花绽放在山寨上空,埋伏在山寨外的秦钟狂放的冷笑两声,带领官兵们蜂拥而上,山寨的大门已然打开,秦钟自认是妙计已成,他得意忘形地说道:“众将士听令,冲入山寨,活捉张博远者,赏!” 山寨里面黑压压看不见一点烛火、静悄悄听不到一丝动静。黑暗与肃静使得百虎岭阴森森、空荡荡,阵阵阴风掠过耳畔,诡异的气氛盘绕在寨中。 寨门边上高悬的幡旗迎风簌簌抖动,依稀中能看到其间硕大的“张”字。秦钟仰头向空中扫视,幡旗招展着不可触犯的威势,令秦钟不悦。他摘下挎着的凋零箭,左手持弓、右手勾弦,眯起眼蔑视着旗杆,狠狠地射出一箭,随着一声脆响,旗杆摇摇欲断,幡旗在空中左右摇摆。秦钟呵呵两声低笑,他摆摆手,一队官兵们摸黑前行,直冲营房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