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西, 西暖阁内, 一缕香烟从三龙立足鎏金炉中青云直上。 屋里充满了沁人心脾的烟熏香气。 靠近门闼的床上有一个头发略花,面容俊朗的人双腿双盘,两手结印,两手四指向下重叠,两个大拇指自然对接——他正在禅坐。 这时候一个身穿盘领窄袖大袍,袍服的胸前是飞禽之一的鹭鸶的人匆匆走进阁里。 然而正在打坐的那人则是蟒服加身,腰戴玉带,蟒服与龙衮相似,本不在官服之列,而是宦官蒙恩特赏的赐服,象征着极大的荣耀。官服相差如此巨大,看来这人绝不是平凡之辈,到底什么来头? 这穿官服的官员匆匆走进房间。 “大化,什么事这么着急?”原来来的是前两天刚提升为刑部员外郎的徐大化。 “上公,谈崩了。” 原来此人正是刚提为东厂提督兼司礼监秉笔太监!当今天启皇帝朱由校面前第一大红人,权倾朝野的东厂提督魏忠贤。 徐大化在魏忠贤的耳边轻语喃喃了几句。 魏忠贤缓缓的睁开眼睛,“黄泉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别怪我无情。”魏忠贤缓缓的拿起了放在脚边的弹劾奏章。 此人微微一笑,竟有不分性别的美丽。朱唇似抿,似笑未笑。面色稍暗,颧骨有些高耸突兀,衬得整张面庞更加瘦骨嶙峋,但是也抵挡不住秀俊的面庞。后人对他的停留也仅仅是停留在这俊美的好感上罢了! “上公,事情有变。”徐大化又在魏忠贤的耳边喃喃了几句。 “老东西,跑的倒挺快!”魏忠贤嘴角上扬不禁笑了出来,可是眼中却是满满的恨意。 徐大化看出了魏忠贤的意图,“那我们要不要?”大化做了一个割头的动作。 “你又何必跟一个无用的人作对?更何况朝中还有刑部尚书黄克瓒和御史王志道给他做后盾,只是可怜了这‘诛罪十三宗’!”魏忠贤把要上奏的折子撇在了一边。 徐大化素知魏忠贤从不做无用功,诛杀一定要斩草除根,不会给对方反击的机会,这诛罪十三宗就是魏忠贤勒令自己仗着刑部的方便,搜集方从哲的十三宗罪,书略约:方从哲独相七年,妨贤病国,罪一:傲蹇无礼,失误哭临,罪二:纵子杀人,蔑视宪典,罪三:徇私罔上... 从哲宦海几十年,虽然无帮无派,无党无私,但是时局的判断却是一目了然,不愧宦海里的老油条。 那真是应了那句话:宦海浮沉两日新! “大化,你说我算是个体面的人吗?”魏忠贤问道。 “您当然算是体面的人了,那些不体面的人都住在廊下家,靠卖大枣酿酒补贴家用呢!”徐大化不屑的说道,只见魏忠贤眉头一皱,脸色瞬时变得煞青。 这徐大化本来是万历葵未进士,正宗科班出身,恃才放旷,从来不把那些下等人放进眼里,如今说顺了嘴,他怎么会不知道魏忠贤在天启皇帝还未登基时,便在府里办一些采购膳食的杂活维持生计,就住在那些“不体面”人的廊下家。 顿时徐大化跪到了地下,连连磕头,一边磕头一边扇自己耳光,“上公息怒,我没用,我错了,上公怎能于那些下等人为一谈。” “狗东西,你还敢说。”魏忠贤嘴角轻轻上扬,表情比刚才更厌恶。 徐大化耳光扇的更重了,一口一个我没用,脸颊都透着紫青,嘴角更在流血。 魏忠贤打量了四周,这西暖阁虽是靠着皇帝处理政事的乾清宫最近,可是哪一天自己失势了怎么办,便说道,“你管刑部,这廊下家有什么罪犯不打紧的,就从轻发落得了。” 徐大化此时脑门转的比什么时候都快,急忙对答道,“刑部有一从宫里偷器皿外卖的一个小太监叫吴宝川,好像是李选侍的跟班,上次偷祭祀的器皿被礼部的主客清吏司给抓住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魏忠贤问道。 “我回去就把他放了。”徐大化说道。 见魏忠贤不说话,徐大化随即补充道,“我就说是上公的意思。”徐大化深知魏忠贤掌权不过是天启皇帝登基之时,可是这朱由校登基才不过月数,魏忠贤的政权还不稳定,想利用些小恩小惠来打发下人。 魏忠贤这才嗯了一声,便说道,“我累了,你退下吧。” “是。”徐大化唯唯诺诺额说道,这才鼻青脸肿的从西暖阁退了出来,然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在这东林党和魏党相争的生死关头,他一步都不能错。 那方从哲与夫人秦氏走在返乡的路上,秦氏问道,“你怎么不把昨晚徐大化来请你出山的事告诉黄克瓒?要是得到上公的帮助,那左光斗还敢动你半根毫毛?” 原来这黄克瓒口中的左御史便是左佥都御史左光斗。 “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明白吗?与奸邪同流,自觉背生芒刺。”从哲答道。 “首辅的位置就这么丢了,你甘心吗?”秦氏问道。 “有什么不甘心的,有些人连皇帝都丢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从哲答道。 “什么意思?”秦氏问道。 从哲想起了昨晚的梦魇,不由得手心一攥,到底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引得方从哲在黄克瓒面前提都不敢提呢?这大明王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