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妈妈同样也看到了,扶着姜氏的手差点一软:“太太,这……” 姜氏深吸了一口气,将盒子合上道:“让人拿着……不,还是你来吧陶妈妈,其他人我是不放心了。”具体是什么情况,还是得问问莞姐儿。 陶妈妈应着,上前捧起这盒子,感受到那重量,精神都打起了十二分,这一摔要是把这幅头面摔了那可真是几辈子都赔不起了。 拂冬正训着刚来的小丫鬟,毛手毛脚,仅进去添个银霜炭就差点将里屋炕桌上摆的黄釉青花折枝栀子花窑瓷给碰碎了,亏得姑娘不计较。 “你年纪小可不是做错事的理由,有些事跟你说了,你且听着就是了,这次姑娘饶了你,但院里的规矩还是要的……罚俸的事我回头问下姑娘,至于手头上这事我让人与你换了罢……” 说着呢,姜氏过来了,拂冬下了台阶去迎着。 “姑娘在做什么?”姜氏问道。 拂冬回答:“回太太的话,在练字呢;在两日除了用饭,其余时候姑娘是一直在案桌前哩。”本是回一句便好了,而温菀的用功实在让拂冬忍不住多说几句,这自家伺候的姑娘总是放在心心尖儿的。 姜氏听着,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当然也没忘记正事,于是加快了脚步去菀姐儿的屋里。 温菀刚将毛笔放下,正打算好好看看新写的几幅字,练字虽是功夫活,但对于她来说,字帖了熟于心,人更是谈不上一个‘笨’字,后天勤勤恳恳,一手字早已算得上一个中等偏上。 刚要拿起宣纸,姜氏进屋了,后跟陶妈妈捧着一个盒子。 姜氏倒也没急着,先让陶妈妈将盒子放在一旁的桌上,让菀姐儿到她的怀里来。 温菀想过去,瞄到自己手上,还有那新袄裙的织金袖子上都沾染了几滴墨汁,自个儿弯起了嘴角,扑到姜氏的怀里道:“娘亲抱我,怕是自己的袄子都要变成小花袄了。” 姜氏一看,那墨迹还真蹭到她身上,先是让人拿盆水来,继而笑着点了点温菀的鼻子,牵起她的小手坐在了旁的软塌:“练字可累?你身子还未恢复,还是要多休息的。”温菀蹭在姜氏怀里:“累是不累的;娘亲今日不忙吗,怎的这时候来了,不是快到午饭时间了?” 温菀猜应是有什么急事,不然她娘亲也不会在将近午时来她屋里,有事等会儿用饭时说便好,何必这时过来。 姜氏摸了摸温菀柔软的头发,让陶妈妈带丫鬟们先出去了。 待人都走后,屋子且空了。姜氏将盒子打开道:“你瞧瞧。” 打开的那一下,珠光宝气都快溢出了整间屋子,温菀怔住了,傻愣愣地看向姜氏问道:“娘亲,你这是贪了府里的钱,自己藏了小金库给我买的吗?” 姜氏哭笑不得,‘哎哟喂’地抱住了自己的这个女儿:“什么话,你倒是去街上瞧瞧,这哪是买的起的?” 温菀环住姜氏的脖颈,笑道:“这确实贵重了些,娘亲是不是想给我瞧一眼,我瞧见了,娘亲可收回了,指不定被人惦记着呢。” 姜氏也不与温菀继续调笑下去了,轻声道:“这盒子是给你的。”见温菀一脸疑惑,继而道慢慢道:“是永宁侯府送来的。” 温菀顿时手一僵,永宁侯府? 那不等于说是赵珣送来的吗?难不成是因为那日在徐府踩坏她小插的事?她以为他说当时说的要还她是场面话,早就忘在脑后了;还有他走时还特地瞧了她头上,原来那时就已经想着还她了…… 温菀皱眉,她才不需要他还……已经救了她一命,不过是踩坏了一件东西,难不成她还计较着吗?想到这里,温菀莫名的有一股气,莫不是把她想成那些个斤斤计较的女儿家? 姜氏一看温菀的神色就知道真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并非平白无故,而是事出有因。 姜氏道:“我本想着是送错了,又或是其他的什么。你一向不出门,为娘还真不敢往你身上想,你倒与我说说,为何会发生此事?”她还是要知道原因的,这事说小不小,说大,那可是真大了。 温菀心中郁闷,甚至还有些委屈,姜氏瞧见了,拉过温菀搂在怀里,寻思着难不成那赵珣欺负莞儿了?可姜氏不是不知道此人,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吏部侍郎的位置,在陛下面前的看重程度也是当朝第一,心机不可谓不深重,想来也是个沉稳如山的主,犯不着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温菀说了:“娘亲可还记得那日我们在徐府,我的小插掉了,回去找的时候正巧碰见了赵世子,小插他捡了偏又是坏的,便说会赔我。” 姜氏自然是信温菀的话,只是没想到赵珣居然会赔如此贵重,真真是出乎意料。 姜氏松了一口气:“即使如此,那就好了。”温菀靠着姜氏问道:“我瞧着娘亲很是看重此事……可是对他有什么担心吗?他……是怎么样的?” 姜氏感受着女儿的温软身躯,搂紧了些,温言道:“你还年纪小,很多事还不懂。我们呢,不宜在此期间与一些人家靠得太拢,特别本是毫无联系,却突然有了往来,很是忌讳……不过,永宁侯府的事与你说了也无妨。” 温菀竖起了耳朵认真听着。 姜氏慢慢道:“当时在京内也算是丑闻一桩,当年永宁侯爷先是娶了第一任嫡妻陆氏,生下了长子赵珣,后竟与陆家的庶女通奸,生生气病了那陆氏,且还怀着孩子呢,硬是引产下来,结果死在了产房里。后来,陆家的那庶女趁着永宁侯老夫人病着,无法管事时登堂入室,哄得那永宁侯爷团团转,后来竟要将嫡长子送至彭城老家。” 温菀眉头一蹙,这算个什么事? “不过,菀姐儿,十六岁的状元,历朝以来也是头一个啊。”姜氏就算再不喜欢赵珣的行事,也不得不感叹,就算这么久过去了还是能想象当年的盛况,“当年永宁侯府的这位世子中举,可谓说是震惊朝野,陛下本想压一压仅给个探花,却发现底下两位一点都及不上。十六中举,同年入翰林。那永宁侯爷是动也动不得。” 温菀连忙问:“后来呢?” 姜氏摸了摸温菀的发,目光有些微暗:“后来,那赵旭的官位是越走越高,后到了国子监司业,你是不知这位置……没过几年,陆氏的那位庶妹怀胎四月时竟无故暴亡,老侯爷顾着修道炼丹,也便如此了。” 至于怎么死的,谁也不知了。 温菀想了一会儿,扯了扯姜氏的袖子问道:“娘亲,他可还有其余的兄弟姐妹?”姜氏摇头:“原本是有一个妹妹的,也就是陆氏当年生下来的那个同胞妹妹,后因未足月出生,只能靠药吊着,最终也撑不住去了。” 这一路走来……也是无人陪伴,万分痛苦加身。 温菀没有再说些什么,依偎在姜氏怀里,姜氏抚着菀姐儿的背:“怎的了?可别多想了。” 继而眼神落到了桌上放的盒子,道:“这盒子……既是给你的,你便拿着吧,好好藏起来。” 温菀‘嗯’了一声,声音似是从胸腔发出来的,沉沉闷闷。 “若是以后,碰着了,叫一声定是要的,你父亲见着他都得行礼,更何况是你;但因着这事,便有了交际那是万万不可了,听懂了吗,菀姐儿?”姜氏叮嘱道。姜氏也是多一句话,自是不认为菀姐儿还能与赵珣有什么接触。 温菀身子一斜,淡笑道:“听懂了,娘亲。” 母女俩接着聊了一会儿,姜氏便先走了。温菀靠着引枕,目光一直落在炕桌上的盒子,表情有些凝重,她娘亲那么说有她的考量,照之前所说,温家确实不宜与永宁侯府有什么牵扯,可……这个人好歹也是救了自己一命。 若以后他有事,如果她能帮,定是会帮的,想到这儿,温菀倒是觉着自己多想了,他哪里需要自己的帮助啊…… 温菀凑上前,再一次把盒子打开,看清了里面的头面,戳了一下,似乎有点掩盖不住激动,马上合上,喊了一声:“拂冬。”拂冬立即进屋,温菀将盒子交给她叮嘱道:“把这藏起来,放好,除了你我便谁也不知了。”深藏起来,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至少几年内是想都不用想了。 如此重要,拂冬也是郑重的点点头。 此事过后,温府倒也没什么大事发生;而这事姜氏彻彻底底瞒了下来,连温晁都是一字都未透露。几日后又是随着姜氏去了姜府,去看望了自己的外祖父与外祖母,再是见到了两个舅舅;继而整个冬日,温菀是待在自个儿的屋子不出来了,唯一增多的是屋子里的书籍,温苓听说之后笑了,不掩嘲讽:三姐姐倒是想读书,也不看看到底读不读的出来。 拂冬自是气的,趁着倒茶的时候告诉温菀。 温菀心情还是平和的,躺在铺着软绒的榻上,倒觉得有些热了,目光投向窗外,像是看到了什么,‘咦’了一声轻轻道:“快要春天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