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妇人出现在众人面前,挽着简简单单的妇人簪,头上插着一枚镀金点翠鸟架步摇,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莲青皮袄,身后跟着一男孩,年龄不大,个儿挺高,还带了几分翩翩公子的风范。 温菀不禁感叹,这殷姨娘教孩子可真是牛的一批啊,要是放在现代,10岁出头岁数的孩子教成这样是要被当做典范的,就是传说中隔壁家的孩子,没准隔个几天就要被拉出来遛遛。 温菀忍不住瞧瞧自己,虽然穿得极好,偏偏太过瘦弱就是撑不起来,温菀小朋友,也怨不得你的祖母和爹爹更喜欢你的五妹了。 瞧那精致的面容,灵动的眼神,抹了蜜儿的小嘴。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可能都会更加喜爱温苓的吧。 殷姨娘向温老太太以及两位太太都行了礼,该有的礼数一分不少,接着便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偏的位置,温菀轻轻瞟了一眼,继而收回了目光。 依偎在温老太太边儿上的温苓,披风已叫老太太屋里的宋妈妈拿下去了,里头穿的是银纹绣百蝶度花的灰鼠袄,头上插的是梅花步摇簪,衬得那张小脸是明媚非凡。 温老太太自这三位进屋,脸色好了不少:“外头冷着吧,我瞧着这天是越发冷了,你姨娘的屋远,过来的路上可得当心点;前儿早晨还听你姨娘差人传话说你感了风寒,怎的今天还来了?” 温苓咯咯笑了,抱着温老太太的胳膊撒娇道:“孙女想着祖母了,要不是姨娘劝着怕病气传给祖母,我早就过来了;再说了,就是个小风寒罢了,没什么打紧的。” 罗氏插话:“好了便好了,老太太这儿冷清,苓姐儿尽孝心多跑跑也是该的。”继而拉过温芷,笑着道:“芷儿虽比苓姐儿小一岁,也要学着点,知道了吗?” 温芷一脸懵逼,手上还沾着糕点的细碎。 温老太太对温苓算是真的疼爱,哪听得这话,‘哎’了一声:“不能这么说,病是要好好养的。”说着点了点温苓的小脑门,道:“哪像你这皮猴,跑来跑去,回头跑得一身汗又一受寒,少不得就是一场病,到时喊着‘难受难受’,我看哪个大罗神仙来救你。” 温苓笑着道:“祖母在就好啦~” 温老太太嘴上责备着,实际上疼着呢,板脸道:“下回就好好在屋里待着,别找着借口府里瞎闯;你父亲宠着不说,我可是要说的。”说到后头,自个儿也绷不住了,松了口气,吩咐宋妈妈:“今早吃的那枣泥山药糕拿过来些罢。哦,对,还有前日留下的药材,让殷姨娘带些回去。” 罗氏神色有些不好,老太太小厨房的糕点做得确实好,但枣泥山药糕说不上是什么有名的糕点,自个儿做起来也不烦难,只是今早陪老太太用饭时,她的芷姐儿拿多了那么几块,老太太便叫人撤下了,本以为是怕吃多噎食,没想到是留着给苓姐儿了。 这老太太,嘴上说着不偏心,实实偏到天边儿去了;苓姐儿仅是个小风寒,姜氏那儿还有个病秧子呢,也没这样的待遇。 想到这里,罗氏舒坦多了,她的芷姐儿再不好,也比温菀好多了,好说歹说也压了姜氏一头。 温菀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让人心情如此愉悦呢,看戏般得看着屋里的景象。 老太太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温成锴身上了。 “昨晚,你父亲向我请安时,倒是谈到了你和津哥儿的学业,让我好好叨唠几句。”温老太太微微倚了下,温苓跳下炕,时务地帮老太太敲起腿来。温成锴顿时面色庄重,仿佛认真听聆教诲的样子;津哥儿被罗氏推了出去,有些吊儿郎当,但也要表现的认真。 温老太太道:“将近年关,学房也已放了年学,杨老夫子且回去了;但有些个家里长辈管得紧的,可一直在学着哩。我们温家有现今的地位,你的父亲,津哥儿的父亲,走得这一路并非顺畅;你们做子弟的,虽说还小,也应当好好想想家族的责任所在;读书是要紧的啊。” 温成锴和温成津同时道:“孙儿定谨记祖母的教诲。” 温苓乖巧地一边敲腿,一边道:“祖母快别说了,再说下去,我怕是又要饿肚子了。”温老太太闻言,温和道:“苓丫头这句话从何说起啊?” “哥哥读书总是忘记时间,我和姨娘等他吃饭都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温苓朝温成锴哼了一声,继而朝温老太太撒娇。 罗氏眼皮一跳,这小丫头,心思这么厉害。 温成津嘲讽地一笑,笑容转瞬即逝,诧异道:“想不到四弟这么用功,倒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落了下乘。” 温成锴面不改色,回道:“二哥谦虚了。” 温菀差点没噗嗤笑出来,温成津的话要是认真听,完完全全可以听出那股子嘲讽之意的,温菀借着喝茶的机会把笑憋了回去,隐约瞧见温成津瞥了她一眼。 罗氏不甘寂寞,笑着开口道:“读书是好事,但可万万注意着身体;唉,一说到这事啊,我就想起我的昱哥儿,儿行千里母担忧,虽说离得不远,总归不在身边,都不知道吃得好不好,睡得暖不暖,这外边到底比不过家里。”说着说着,拿起帕子像似要哭了。 温老太太劝道:“你快别了,昱哥儿是出去读书,是好事,怎的被你说得倒像是件不好的事了;老二这事办的好,免得在家被你叨扰,要是天天在耳边说这说那,我都嫌你烦。” 罗氏笑了:“老太太说得什么话。” “说到昱哥儿,近况如何啊?” 罗氏找到了话头,一下子精神起来:“听说是极好;老太太你也知晓的,昱哥儿考取童试后,被杨阁老收作了门生,听老爷说,杨阁老很是满意哩,说昱哥儿天资聪颖,是块读书的料子。且等秋闱,好好一展身手罢。” 对于这个大儿子,罗氏是极其骄傲的。 姜氏一直在听着,偶尔点点头,仿佛听得很认真。 “娘亲,”温菀的小手放在姜氏的手上,笑着轻轻道,“等会儿回去我想吃单笼金乳酥。”姜氏摸了摸温菀的头:“那让陶妈妈吩咐厨房做点罢。” 温菀开始依偎在姜氏怀里,温暖了许多。 众人继续在瑞安堂待了一会儿,便都要各自回去了,老太太一早起来也累了,自然不能多叨扰了。 温菀随着姜氏出了瑞安堂,打算回上林院,刚出了瑞安堂的大门,还没到湖边呢,就听见温苓在叫她:“姐姐,姐姐!”姜氏及温菀等人停下来,温菀顺着声儿看过去,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温苓过来,这雪白天地,反衬得温苓小朋友更是俏皮了。 温苓走得极快,身后的林妈妈急着提醒道:“五姑娘可慢些,小心摔着。” 温苓摆摆手,一下子走到了温菀前边,向姜氏先行了礼:“太太好。”继而朝温菀道:“姐姐,我瞧着姐姐今日面色好了许多,真是个喜事;不知姐姐回去做什么事,可否方便我串个门?” 姜氏没有说话,温菀点了点头:“你来便是了。” 温苓搓了会儿手,笑道:“这天冷得很,那我先回去加件衣裳便来姐姐这儿了。”这话儿被林妈妈听着正着,道:“姑娘下次可不能穿这么少了,冻着可了不得。”温苓应着,朝温菀挥挥手,转身走了。 姜氏对于这事没有任何话,温菀猜想她对于自己交朋友的事应该不想插手过多,毕竟总不能在她的庇佑之下,好歹也是要学会成长嘛。 唉,当娘的真是操碎了心啊,如果以后自己有了孩子,又会怎么样,温菀内心流着泪,最好自生自灭吧。 回了上林院,姜氏便要换身行头出趟门送个礼。 姜氏作为当家主母,全府的开支用度及大大小小所有事,都得过了她这头,从她手里拿牌子才好办事;而将近年关,又得治办年事,采购年货,筹备新衣,还得敲打敲打底下人收租的事等等等等。 总的来说,忙完这头忙这头,是脚不沾地。 姜氏走后,温菀靠在自个儿屋里的软塌上,吃着单笼金乳酥——刚只说了一句,陶妈妈立马便去准备了,刚巧温菀回来时吃到新鲜出炉的。 拂冬拿来了一套雕凤西施壶,递给温菀一杯茶:“姑娘吃慢些,喝口茶润润;姑娘喝不惯绿茶,这是太太特意寻来的岐山红茶,且刚拆呢,就闻着香味儿了。” 奢侈腐败的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