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在外头思量了几番,也想不到任何头绪,放下心思进了天王殿。 温菀跪在拜垫上,旁边站着吴妈妈和紫莺,慧清师父给她拿来了一个签筒,里头有无数支签,道了句‘阿弥陀佛’后递给温菀。 温菀在现代去过寺庙,但也没有这么正式的求签拜佛,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当然挺直腰板好好求一支,虽说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但入乡随俗嘛……对于这些神鬼之事,她一直还是充满好奇心的。 姜氏见温菀有些生硬地摆弄签筒,稍稍弯腰握住温菀的小手道:“以往只带你来过,还未让你抽过签,也难怪你不会了。来,双手捧住,轻轻摇。”指导一点后,姜氏便松手了,这抽签是莞儿求的,她不能代劳。 陶妈妈与其余丫鬟婆子都在旁边,还有一众僧人,被这么多人看着,温菀突然间身负重担,感觉承载着众人的希望似的,要是抽了个下下签,也太丢脸了吧? 温菀认真地摇起签筒,一下接一下,直到第一支签掉落在了地上。 陶妈妈上前将签捡起,将其递给慧清大师:“大师请看。” 慧清大师刚想接过签,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了:“且慢。” 姜氏顺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发现竟然是慧云方丈来了,早晨刚到法华寺,想见慧云方丈,却听到方丈正在会客的消息。本以为今日是见不着了,倒没有想到还能见着。 真真是好事。 慧云方丈祥和道:“把签给我吧。” 姜氏听到此话,亲自从慧清大师手里接过签递给慧云方丈,语气虔诚:“这是小女的签文,有劳方丈解签了。” 慧云方丈和善道:“夫人客气了。”继而看向签文,刚看的第一眼,‘咦’了一声。 姜氏心头一惊,难不成签文太差了? 慧云方丈看了许久,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温菀,温菀的心情倒不同于姜氏,虽然感兴趣,但还是坚信着信则有,不信则无。 姜氏等得是焦急万分。 慧云方丈终于笑着开口了:“夫人可知贫僧为何看这签文看了这么久?” 姜氏方才在等待过程中,早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听到慧云方丈的话,皱了皱眉,斟酌着开口:“可是签文太差?方丈不必有所顾虑,有话便直说罢,我且不是那听不入耳之人;今日方丈亲自为莞尔解签,已是我温府大幸。” “夫人想岔了,”慧云方丈慢慢道,“这是支上上签,至于贫僧为何看了这么久,是因为已经许久没有看到人抽到如此好的签了。” 如此好的签?姜氏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而陶妈妈等人高兴得眼睛都快眯在一起了,忙上前道:“太太,方丈说是好签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姜氏还有些不敢相信,上前几步接过签文,看了一眼,发现真是一支上上签,满是欣喜;慧云方丈接着道:“签文乃‘春来花发映阳台,万里舟行进宝来,跃过禹门三级浪,恰如平地一声雷。’这是一只大吉签,上朝见帝之象,凡百事兴者遇贵则吉利者也。” 温菀被这老和尚的话绕的有些晕,但总体还是听明白了。她的这支签,很好,非常好,极其以及特别的好。 那真是开门红啊,温菀打着哈欠想。 与慧云方丈交谈后,姜氏带着小温菀上完香,给各路神仙拜上一拜,心满意足地坐上马车准备回温府了。 晚上温晁回府,感受到了姜氏不同于往日的温柔态度,心中有些奇怪,直到晚上就寝时忍不住问道:“今儿是怎么了?有什么好事吗?” 姜氏笑着把慧云方丈的话重复了一遍。 温晁自是听过慧云方丈的大名,心中也是一直把其当做大师看待,可听完姜氏的话倒是狐疑了,说是苓儿他还信着,莞儿则有些偏差了吧? 姜氏哪里顾着温晁的怀疑,早早地睡下了,做得梦还特甜。 从法华寺回来的次日,温菀知道她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前些日子她病着,不去请安便不去了,也怕过了病气,如今都去了一趟寺里,再不去老太太的瑞安堂,那头定是有话说了。对于温菀而言,穿越过来后她只见着她的父亲和娘亲,以及一大堆丫鬟婆子,其余的人一个都没见着,早就有那个心思想正式会会面了。 夏蕊堪堪将累丝嵌宝石金凤簪挽上姜氏的发髻,陶妈妈已经遣人去带温菀过来了,一切都吩咐好,陶妈妈进屋:“今儿个去给老太太请安,听闻二太太也去了,太太可得小心着点,怕她还揪着上次的事记恨着呢。” 姜氏起身,面色淡淡:“她那侄儿仅是顺德府的一名八品经历,就敢做出盗窃私库之事,听着二弟的口气定不是第一次,偏偏新上任的知州并非善茬,想来她也不会求到我头上。陶妈妈你从出嫁跟我到现在,是知我的,有些事不是不帮,而是帮不得。” 陶妈妈应着,将丫鬟刚递过来的福寿手炉放入姜氏的袖中:“太太说得是,若是第一次犯事太太还能与大舅爷说说,放了也便放了罢。次数多了可真不得了,这次捞出来下次变本加厉那可真是不知该如何说好啊。” “盗窃顺德府私库多大的罪名,她那侄儿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怕的就是罗氏与他说了些什么,平日借着我温府的名头狐假虎威,上任知州不敢得罪,这任是个愣头青且新官上任三把火,拿着开刀,那罗氏以为我因着私仇不肯帮,不知所谓,还求到老爷头上来了。” 想到这儿,姜氏一张脸都沉了下来。 陶妈妈忙递了口茶:“太太可别想着这事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姜氏摆摆手:“不喝了,等会儿在老太太那儿都不知道要喝多少。”说着,周妈妈笑着进屋了,后面跟着吴妈妈,怀里抱着温菀。 “姑娘来了。” 姜氏的眼神顿时柔和了下来,瞧着被吴妈妈放下来的温菀,身上穿着一件洋绉银鼠小毛皮袄,丱发有着一支银鎏金镶宝蝴蝶小插,脸色虽谈不上红润,身体也是一样的羸弱,但却被衬的精神气了许多。 “莞儿来了?”姜氏将温菀轻轻拉过来,柔声问道,“等会儿我们便要去给祖母请安了,这么多天没见着莞儿,祖母指不定惦记着呢。” 温菀早听着丫鬟们明里暗里说了,温老太太可没那么喜欢她……她又瘦又小,像个闷葫芦一样,相比于那个聪明伶俐气质超群的温苓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姜氏这么说了,温菀便天真道:“我也想着祖母,可多天没见着祖母了。” 姜氏牵起温菀的小手:“莞儿真乖。” 温菀知道这具身体病弱,手脚长期冰冷,这会儿被姜氏握住,只感觉手心被一股暖意包围着,她有些发愣,抬眼看着姜氏,姜氏感受到了温菀的目光:“莞儿怎么一直看着我?” 温菀决定当一回马屁精:“母亲今天真好看。” 后头的一群婆子丫鬟都笑了,说笑着,一行人穿过半个园子,到了温老太太的瑞安堂。 刚入了瑞安堂,就听见几声妇人的笑声,笑声爽朗偏偏带着几分尖利。 门口的婆子见着姜氏一行人,向姜氏和温菀行了礼,边引入屋子边道:“太太和三姑娘来了。” 温菀被姜氏牵着手,余光还能瞥到这屋内的摆设,她说不出古代的装饰,但知道这里种种都不简单,古装电视剧看了不少,但完全不像,扑面而来的那股子贵重之气是模仿不来的……如果真有机会穿回去的话,在病死之前她要好好写封信批评那些电视剧的布置。 真正进了瑞安堂的正屋,温菀有些吃惊,人是真的多。 屋内高坐着一位老妇人,鬓角花白,虽上了年纪,但气势少不得一分;左下首坐着一名妇人,身着华丽,除了满头的金银首饰外,鬓边还插着一支鎏金玛瑙莲花发簪,温菀猜测这就是她的二叔母,温家的二太太罗氏 罗氏旁边坐着两个跟温菀差不多大的小孩,一男一女,男孩见着温菀看过去扫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女孩正吃着旁桌上的糖蒸酥酪,冲她嘿嘿笑了笑,想继续吃着,却被罗氏打了手背。 继而是二房的两位姨娘,衣饰则低调多了。 这坐着的,恰恰都坐满了半个屋子;除了坐着的,还站着不少丫鬟婆子,一个偌大的瑞安堂倒显得有些小了。 温老太太见着姜氏,后头还跟着温菀,淡淡道:“莞儿的病好了?”姜氏‘哎’了一声,行了礼。 罗氏身边的一男一女,分别向叫了一声姜氏:“大伯母。” 温菀知道这两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女孩叫温芷,男孩叫温成津。 “今儿嫂嫂倒是来晚了,老太太早茶都快喝完半盏了。”罗氏笑着道。 姜氏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慢慢道:“想来也是弟妹用心,老太太好些天没见着你,今儿一同用了早茶,定是心里高兴着。”罗氏听着,帕子都快拧到一块了。 姜氏不再理会她,将温菀牵至前方,温菀明白这是让她给这老太太请安了,上世谁都没跪过,现在倒是要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了,温菀打起精神,摇摇晃晃地跪在垫子上,虽还带着些糯气,但好歹口齿清晰:“莞儿给祖母请安,祝祖母福寿安康,青春永驻。” 温老太太本来板着的脸松动了几分:“祖母都老了,哪儿来的青春。行了行了,别跪着了,去你母亲边儿上吧。” 温菀被夏蕊搀着走到了姜氏旁,罗氏正坐在她的对面,看了她几番,道:“听闻莞儿前几日被狗惊了,在病床上躺了好些天,还特地去了一趟法华寺祈福,如今叔母一看,哎呀呀,这脸又是小了一圈。嫂嫂,虽说你主中馈,昭儿年岁小需要你照顾,但可千万别厚此薄彼啊。” 温菀实在是佩服这位叔母,明明知道说不过姜氏,偏偏要争个口舌之快,最后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还落得一肚子气。 可能,这是后宅之中女人唯一有趣的地方? 想到这儿,温菀在姜氏与罗氏之间来回转悠了几下,这两位莫不是相爱相杀? 温老太太与两位太太继续说一些内宅的话,大抵是府内管理之事以及来往亲戚,温菀本就有犯困,听着听着更想打瞌睡了。 眼皮子即将耷拉的那一刻,突然传来一声轻灵欢快的声音:“祖母!”温菀还没反应过来,隐约听到一阵铃铛声,又是一抹粉红色身影从她眼前跑过,奔向温老太太的怀里。 “哎哟,你这小冤家!”温老太太接住了她,“小心点这把我的老骨头,经不住你几次遭啊。” 婆子都没这姑娘来的快,笑着进来道:“殷姨娘和四少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