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娘,你怎的坐在这里?”白煦委实不解,他甫一打开门就看见晚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门前的石阶上。 这一问,可把林晚给难住了,总不能将自己方才在酒楼做的那些丢脸的事情告诉白大哥吧。 “嗯……我,那个……怎么说呢……”她支支吾吾半天,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白煦当然看出了她为难的样子,抬手摸摸她头顶揉了揉细软的额发,反倒更是宠溺的看着她,淡淡的笑着问道:“晚娘这是怎么了?竟还有什么事连我都要瞒着?” 林晚被他话说的有些心虚,白煦同她的关系非比寻常,从小到大,她都是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大哥来对待。 认真说起来,这么些年自己还真的从未有意瞒过他什么。 她抬眼看着他,翩翩浊世的白煦笑的温雅,也不恼她的隐瞒,温柔的眸子里潋滟无线,似是可以包容一切。 幽幽叹了一口气,林晚这才将近日里自己做怪梦和昨儿上山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下。当然,这其中隐去了许多和凌九共处的细节,和今日在酒楼的发生的那些。 那种心情竟像是瞒着家中长辈偷偷与心上人来往似的。 她有一张巧嘴,又是整日里同各色人打交道的,说起故事来语句精简、条理清晰,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就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白煦静静的听着,也鲜少插嘴提问,只是在听见她说在山上迷路时面色阴沉了几分。 等林晚将事情说完,白煦一时也没有接话,只怔怔的看着她出神。 “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什么吗?”林晚见他面色不佳,又不知何故打量着自己不说话,伸手抚上脸颊。 白煦一双秀气的眉头紧紧拧着,神色复杂,“当真没有受伤吗?” 原来是担心她受伤,林晚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展开双臂踮起脚尖在原地转了个圈儿,然后微微仰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望着他。 “白大哥你瞧,我这不是好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吗?什么事儿都没有,不过了昨儿走了一天的山路,腿脚乏的很,休息两日便没事儿了。” 听了她的话,白煦凝重的面色却没有丝毫松缓。他是看着她长大的,有时候他甚至自认对她的了解怕是比她自己还多,她稍一敛眉,动作的一个迟缓,眼睛多眨巴了几下,他就能猜到她的几分心思。 所以,纵使林晚再这么努力遮掩,他依旧能觉察出她方才的那一番说辞里依旧是对自己有所隐瞒。 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是会叫她不愿告诉自己的呢? 白煦在心中猜测着,好的、不好的…… 他知道晚娘是个厉害的姑娘,不然也定是做不到独自一人将鹤仙楼经营的这般红火,可晚娘便是再能干,却也只是个年方十七的姑娘。 他想到晚娘说的,昨日是和那个就凌九的男人一起上的山,下山时却迷了路,孤男寡女在那荒郊野外…… 白煦有些头疼般的闭上眼,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实在是不愿再胡乱猜测下去。 再睁眼,看见晚娘正笑吟吟的站在自己面前,肤白如这时节新剥的鲜菱,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对他而言,晚娘永远都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他很想问问她,昨日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又被人欺负,但最后,心中万千的疑问,却只化作一句, “晚娘,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叫白大哥陪你去好吗?” 白煦是个温润如玉的人,向来都是含笑而待,像眼下这般不苟言笑的样子屈指可数。 看到他这般正色的嘱咐,林晚也将耍诨打岔的心收了回去,因为她看懂了他眼里的认真,还有一丝懊悔和愧疚? 她不大明白为什么白煦会对这件事产生这样的情绪。 但是在他面前,她一直是一个听话的妹妹,林晚乖巧的点头,向他郑重的说道:“我知道了,白大哥。” 得了她的保证,白煦这才露出释然的一笑,原本不愉的面色多少缓和些。 “对了,你前几日都做了什么怪梦?我与北郊大钟寺的仗云大师略有浅交,我这两日抽空带你去一趟,叫大师替你看看吧。”想起她说的怪梦,白煦还是有些不放心。 林晚听了连连摆手,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他的好意,她只说自己做了怪梦,到底没敢将梦见的情景给说出来。 而且她知道白煦这两年四处走商,忙的很,实在不愿意让他因为自己这些无足轻重的琐事儿也费心费力。 “不用了,白大哥!我昨儿已经不做梦了,想来已无大碍。”她解释道。 “你不是说连着梦见了好几天吗?只一夜没做梦而已,要不还是去一趟吧。”白煦略微担忧的看着她。 “真的不用了,这样太麻烦你了。”林晚坚持不愿意去。 “晚娘怎的跟我这般客气?可是要与我生疏了去?”听到她怕麻烦自己,白煦敛眉问她。 “我没有跟你客气,我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罢了。”也明白白煦这是好心关心自己,可因着自己和凌九那点说不清的关系,林晚也只能不识好歹的拒绝。知道这样许是会叫白煦伤心,说到后头时,她也因为心虚而越说越小声…… 白煦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代表着他的坚持。 两人在白家门口僵持着,最后,还是林晚败下阵来。 她移开眼躲避着他直透人心的目光,无奈的应道:“要不这样吧,再等几日,若是这几日我依旧会做那怪梦,那我便来找你,咱们一同去大钟寺,这样可行?” 说完这话,她还无辜的冲他眨眨眼,她知道白煦的耳根子最软了,小时候但凡自己有求于他,只要做出这幅无辜的样子磨他一番,最后他必定会对自己妥协。 而事实的确也如她所料,白煦在稍一犹豫后,还是对她点了头,算是默认了这一做法。 见他不再执意要带自己去见那劳什子的大师,逃过一劫的林晚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弯着的嘴角都扬的更高了些。 “对了,白大哥你要出去啊?”林晚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在白家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怕是耽误了白煦出门。 “嗯,出去见个胡商,商量下下趟出行的事儿。”白煦答道。 听见‘胡商’两字,林晚的眼睛一下子竟迸出光来,兴奋的追问道:“白大哥是要同胡人做生意吗?这回儿是要往西域走吗?” 林晚平时在外做生意时,一直都表现的十分强势,鹤仙楼所在的扬楼街上谁人不知这鹤仙楼的老板虽然是个精明能干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外人瞧来时分厉害又沉稳的姑娘,在自己面前却总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嗯,往西边儿走走,再过十来天就要启程。” “这次要去多久?”林晚最是羡慕白煦能到处跑,不比自己一直守在京城。 “如果顺利的话,约莫小半年就能回来。”白煦算了算日子说道。 林晚眼中期盼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显得十分纠结:“竟要去那么久吗?” 虽然白煦经常远行,但也常常就是个把月的事情,去年最久一次也不过去了三月有余便回来了。 西域遥远不可及,途中必定艰苦,指不定还有危险,林晚拿白煦当亲人,这会儿听他说要走半年之久,兴奋的情绪逐渐褪去,理智的分析下,除了对未知的担心,多少还有有些不舍的。 白煦见她一脸沮丧,于心不忍,安慰她道:“这许是我最后一次远行经商了,等这次回来后,约莫就不再走了。” “诶?当真?”她睁圆了一双眼睛,含着期盼看着他。 “嗯,当真,不走了。”守在你身边,绝不让你再一个人面对危险。如果说原先这只是一个大致的想法,那在今日听见她遇险的事儿后,白煦在心里做出了决定,他无法想象如果昨天晚娘要是在山上遇到什么不测后自己会怎样。 “对了,许久不吃你做的桂花鸭了,可有机会麻烦林老板抽空露一手?”白煦是真的有些怀念晚娘的手艺,还半开玩笑的弯着腰对晚娘作揖。 “这有何难?我明儿叫梦之准备准备就能给你做。”说起来林晚倒真是有些日子都进过厨房了,虽然家里也有做饭的婆子,但她也经常时不时自己在厨房琢磨着做几道菜好给酒楼的菜谱添点建议。 “不必着急,你这两日现在家里好生歇息几天,且过两日再说吧,我叫人提前来告诉你便是。”白煦见她今儿坐在台阶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也心疼她,不想她为了自己再连番的折腾。 林晚确是累的,跟白煦也没什么多客气的。 “行,那白大哥你先去忙吧,那天你想吃了就告诉我!” ** 而另一边的凌九,在林晚那般大阵仗的逃离后也是硬撑着头皮在周围一圈人的注视下,愣是把一桌子的菜都吃完,然后像先前那般在酒楼里坐到打烊。 待凌九回到七弯巷,他将身边的暗卫叫了进来。 “安排人去青吟巷的林宅周围守着。”凌九冷声吩咐道。 “是,可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吗?”影一是凌九的暗卫统领,凌九以影字为自己的暗卫取名意在如影随形。 “不必,只将每日林宅里的事情记下来便行,不用离的太近,不许接近后院。”说最后一句话时,凌九的声音肃然凌厉,更是隐含几分警告的意思。 暗卫的本职就是听听从主子的吩咐去将事情办好,绝不会问半句原因,影一记下了话,退出书房将事儿交待下去。 凌九坐在桌案前,把玩着桌上的楠木镇尺,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想着白日里晚娘那般少见的惊慌失措的模样,薄而淡的唇角笑意无限。 小兔子乖乖,等着我来把门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