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林晚的女工并不好,之所以愿意给凌九做一件中衣,除开脑袋一时发热的原因,再来便是中衣穿在里头的,即便针脚不好,别人也瞧不见。 偏生对自己女工不好的事儿,林晚还理直气壮的很,用她的话来说,小时候光顾着玩儿了,哪有空闲去学那些没用的。 可少年此时的期盼落入林晚的眼里,实在叫她感觉太熟悉了,仿佛有一只大手,一把将她拉回到八年前人牙子的院儿里,也是那样一双眼睛,蕴含着一模一样的期许。 林晚没有正儿八经的给人做过衣袍,更何况是用那么好的料子,她不想暴殄天物,下意识想拒绝,却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少年眼里的光芒愈发耀眼,堪比日出晨光,温暖夺目。 “你知我不善女工,我这话可先说在前头,衣裳做的难看你可不许怪我!”林晚不忍心驳了少年的兴致,可也怕他日后看见成衣失望。 天之用力点头,高兴的都说不出话来,只傻傻的咧着嘴笑着,一双长长的眼睛如月牙儿似的弯着。 那边掌柜已经将两匹云锦都已经按林晚要的量裁好包了起来。 “直接替我从府里去吧。”云锦价贵,掌柜自然不会拒绝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 掌柜又叫来两个伙计,帮忙提着天之来时拎的那些大包小包,一路送至马车上。 这会儿鹤仙楼应当才开张不久,先前打算着要好好去吃上一顿的,林晚叫天之直接将马车驶向酒楼,毕竟对她而言,这京城里还有哪儿的酒菜能比自家酒楼更好呢。 天之将人送到鹤仙楼,林晚执意叫他回去再休息一会儿,这回天之听话的带着她上午买的那一车的东西走了。 林晚提着裙摆走进酒楼,虽是才开张不久,但这会儿正是饭点,竟也是座无虚席。 她环视四周,只一眼,视线就被身边那一方小桌给吸引。 自清晨想明白心意后,林晚更是跃跃欲试,她挺起胸.脯扭着腰,自认走的风情万种,一双凤眼灵动非凡,笑言荡漾在精致的脸上,顾盼之间,便和酒楼里的眼熟的面孔都打了个招呼,风姿楚楚,妩媚动人。 “怎的来的这般早?也不多休息一会儿?”说话间,娇若春花的美人扶着桌子在凌九对面坐下。 侧歪着脑袋,白皙纤细的手支着下巴,弯月柳眉下的眼睛明亮勾人,欲语还休。 “凌某如今已经东家的人,自然要恪守本分,这时间到了,便要来上工。” 凌九今日身着一袭右祍交领石青色长袍,挂着笑意的眼尾微微上扬,薄唇色淡如水,明明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却偏偏说着叫人曲解其意的话。 林晚搭在下巴上的手指移到朱唇上摩挲着,神情似有些苦恼,指腹抵着贝齿,唇角勾着坏笑。 “什么叫我的人?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免得叫人听了误会去。”明知凌九是故意那般说的,也能猜到他接下来的回答,可林晚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了这一句。 “我给东家做工,就是酒楼的伙计,说是东家的人无可厚非,有何可误会的?”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事儿,上一世经着晚娘的调.教,凌九如今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这是两只狐狸你来我往的试探,乐此不疲。 林晚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抿着唇点头问他:“可用过饭食了?” 凌九摇摇头,晚娘既然会这么问,那不管他是否真的用过都不重要。 “那正好,一起用些吃食吧,庆祝一下我们的劫后余生。”林晚找来伙计,先问了一下凌九有没有想吃的。 他想都没想,竟是一点都不客气的点了几道菜:“松鼠鳜鱼、糖醋藕盒、翠玉豆腐、雨后春笋,再要一碟子芙蓉糕” 凌九一边报着菜名,一边注意着林晚逐渐扭曲的神色。 林晚在目瞪口呆中冲伙计挥挥手,示意他直接叫厨房做去,没有额外再加什么。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她问他。 “是。”他答。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所以也都是我爱吃的,这是凌九未说完的话。 真是神了,这人吃饭的喜好竟然跟自己一般,林晚心中止不住的惊叹,半饷都没再言语。 “昨夜你可还有做怪梦?”趁着还未上菜的间隙,凌九问她。 他自昨日在道观听她说了之后心里就一直隐隐猜测着这些怪梦可是与自己有关。 如今两人的关系还算融洽,他必须万千小心。 林晚昨日其实只在马车上睡了两三个时辰,回家后并未再睡过了,不是凌九这一说,她都忘了这回事儿了。 这会儿仔细回忆了一番,在马车上那一觉,还真是没有再做梦。 她微噘着嘴,在若有所思中摇摇头:“昨夜并未做梦。” 听了这话,凌九心中如释重负,但他也注意到晚娘眉间那一丝疑虑,追问道:“可是还有什么不妥的?” 林晚浅笑着说:“并无,只是觉得这道观当真是灵的很。” 说话间,凌九点的菜也陆陆续续的端了上来,虽然酒楼里满满登登的客人,但厨房里还是先紧着东家那一桌先做了出来。 林晚许久不在鹤仙楼用饭了,吃饭皇帝大,热乎乎的菜一上来,凌九早就被她抛至脑后,好看的皮囊能当饭吃吗? 不能。 林晚和凌九如今也算的上是一对主仆,自是不用顾虑什么礼节,头都不抬一下的扔给他一句“自便”就自顾自埋头吃了起来。 这竹箸第一下就夹了一大块松鼠鳜鱼。 味道还是一样的好吃,林晚耸了耸肩,满意的眼睛都闭了起来,嘴角角高高仰着,就跟那小娃娃好不容易吃上一会儿芽糖似的。 凌九在对面看的好笑,眼里满是宠溺。 瞧她那没出息的样儿,一盘子菜就满足成这样? 林晚回味完嘴里的酸甜,忍不住又夹了一大块鱼肉。 嘴里嚼着,竹箸还抵在唇边,才注意到对面的人一直盯着自己。 “嗯?”林晚哼哼了一声,她是想问他作何不动筷,奈何嘴里被自己塞的满满当当的,实在说不出话来。 凌九突然觉得这松鼠鳜鱼倒是同晚娘挺配的 ,面前的姑娘两个腮帮子塞的鼓鼓的,可不就是一活脱脱的小松鼠嘛。 “别动。”他带笑的表情瞬间凝固。 林晚不明所以,真呆呆的坐着一动不敢动,连手中的竹箸都似先前那般举着,只一对黑眼珠滴溜溜的转着。 她看见凌九微微起身,俯身朝自己伸出一只手,接着唇边就感觉到他指腹轻柔的擦拭。 她看见凌九又坐了回去,眼神盯着他沾着酱汁的拇指。 凌九看了看自己的指腹,又瞧了瞧她,四目相对中,他将手指递到自己唇边。 “嘬”一声,他将拇指上的酱汁吸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