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是真的看不透凌九这个人,明明初见他时是个冷冰冰的人,身上蕴藏着煞气,可每次与自己说话的时候就变成一个不要脸皮的无赖似的,就差在她面前撒泼打滚了。 但打心眼儿里,林晚又是喜欢他对自己这种反差的态度的。凌九生的隽美,举手投足间的飘灵的气质也叫人赏心悦目。世人皆爱欣赏美好的事物,林晚当然也不例外。她不会在心里否认自己欣赏和喜欢凌九,只是这种喜爱只单单是出于对他那身难得的皮囊罢了。 有这样一个如斯美人对自己表现出爱慕,不管是真是假,林晚总是欢喜的,谁还没个虚荣心不是? 所以她也乐得与他这样一来一回的撩拨,并且享受与其中。 林晚看着面前正扮可怜的凌九,玩心大发,她将声儿压低了些,语气暧昧:“那我们换个地儿?晚娘替公子好好瞧瞧?嗯?” 最后那一个‘嗯’语调上扬,尾音宛转,转啊转的仿佛绕了十八个弯儿,最后变成一柄小小的勾子,将他的魂儿都给勾了去。 凌九觉着自己的心都漏跳一拍,垂下眼帘,拼命的抑制住自己心里的冲动。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别心急,莫要吓到她。 他在心里碎碎念着,可效果却似乎不大,他咬着牙,攥着拳,恨不得现在就把面前那只要人命的小狐狸给揉进怀里,堵上那嫣红的小嘴啃咬一番。 再忍忍,再忍忍,等把人骗回去了再收拾她也不迟。这辈子自己一定要好好给她立立规矩,叫她知道谁才是家里做主的人! 好不容易在心里说服了自己,他的身子才稍稍松懈下来,他抬起眼帘,看着一副妖孽样的林晚冲自己笑的娇媚无比。 偏生她还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林晚故意扭了扭肩膀,微勾着唇角,有些不满的娇嗔道:“你怎的都不理我?” 要命了,真是要人命了,凌九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干脆仰起头朝天看着,避开林晚的眼神。 他的心里也突然酸溜溜的冒起一个小小的念头,这辈子算起来晚娘与自己相识也不过是四五日,她就做出对自己如此亲昵的举动,那对别人呢,比如那个上辈子就对晚娘死心塌地的白煦……晚娘会不会也…… 他清楚晚娘并不是随便的人,他也觉着自己怕是魔怔了,不然怎么会萌生出这种想法来。 可偏偏就是这样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却似在他心中扎根一般,揪着他的心肆意伸展着。 他收回下颚,端正了神色认真的看着林晚,用低沉的声音说着:“晚娘,以后不要同别人这般胡闹,不好。” 林晚本就是跟他闹着玩,见他突然间就变了脸,跟个老古板似的竟对自己说教起来,心里那点旖旎顿时一扫而光,委实扫兴的紧。 要是不对他那张脸有那么点兴趣,当她乐意站在这里陪他浪费时间啊?挑逗他几句是她林晚看的起他,别人就是求着她她都不定会拿正眼瞧上一瞧,感情这人真当自己是青楼的妓.子出来揽生意不成? 林晚越想越生气,行,跟我装正经是吧,跟我玩儿欲擒故纵是吧,我林晚跟着我娘看避火图的时候你怕是还对着家里的小通房手足无措呢。 林晚这翻脸不认人的样子也就是眨眼间的工夫,她收回了眼里娇媚,换上了寡淡无情的神色一脸冷漠的看着他问:“公子怕是叫错了吧,我是你的东家,晚娘岂是你能叫的?” 她边说边踩着莲步迈至台面边儿,顺手就拿起桌上的一把小巧的算跑拿在手中,用指尖拨弄着算珠。 凌九见林晚霎时间变了脸,也没太当回事儿,毕竟他前世可是领教过了她变脸的功夫。可见她去拿了算盘还在手中把玩着,凌九的眼角就不住的抽着。 林晚爱财,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只有银子才能叫她有十足十的安全感,只要自己有足够多的银子,她就不用为了生计担心,不必委屈自己去嫁给那些妻妾成群的府上,说起来这些来更是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她这些歪理都是哪儿来的。 而作为她爱财的表现,算盘算的上时她特别钟情的东西,上辈子的凌九为了讨她欢心,想投其所好寻了许多奇珍异宝来都不见她心动,最后也是灵机一动特意命人去打了两幅巴掌大的小算盘,一柄纯金的、一柄玉石的,这才终于博得美人一笑。 林晚极爱拨弄算珠,她喜欢听算珠彼此撞击的声音,就好像是成堆的银子滚动的声儿一般悦耳动听。有时她在心里盘算着什么事儿,手里就下意识的喜欢拨弄着算珠,仿佛这样才能理清自己脑中的思绪一般。 所以这会儿凌九见她去拿过算盘,又一看她颇为不善的脸色,他的心都吊了起来。 自己这又是哪儿惹着这小姑奶奶了,他忍不住扶额揉了揉。 凌九还没来得及猜测缘由,林晚便继续开口说道:“我不管你是个什么身份,家里是不是大富大贵,你昨儿既然要留在我酒楼里,那便是我的伙计,就要按着我的规矩来做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林晚就是想书院里教书的夫子,对着下头不争气的学生教训着,虽是发问,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凌九颔首应道:“是。” 林晚对他这态度还算满意,她点点头,然后问起他今儿晚来的事儿:“那好,作为你的东家,我想知道,你今日为何现在才来,你说你要留下来是怕陈东再来闹事,可你这一整个早晨都不在是怎么回事?若是闹事的人偏是那会儿来呢?那你现在来就只会看到一处被砸烂的鹤仙楼。” 锐利理智的林晚无疑是叫人着迷的,她说这番的初衷或许是为了为难凌九,可她坚定的态度与语气,清澈灵动的美眸,直挺的背脊,美的如同布满荆棘的悬崖峭壁上那唯一一朵迎风招展的高岭之花。 “以后不会了,东家。”因为担心下面的人在准备送去灾区的银钱粮食上有克扣,所以今早晨起后凌九去亲自去库房走了一会,将东西都亲点了一遍才赶过来,是以耽误了时间。林晚做起事情来一丝不苟,凌九无可反驳,老老实实的认错。 林晚有模有样的将他说了一通,也不愿再与他多言,便叫他坐到靠近门口那一桌去。凌九满身贵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吃苦的,林晚虽说是将人留在来,可到底也不会真的去为难他叫他在酒楼门口去站上一天。 鹤仙楼每日开门迎客的时间不长,午时前两颗开门,夜里戌时过半便关门歇业。这是鹤仙楼刚开张时林晚的母亲就立下的规矩。 鹤仙楼坐在的这条闹事南街人来迎往,热闹非凡,但凡在这条街上有一席之地的摊贩铺子就没有生意不好的,可鹤仙楼却永远是南街上开门最晚关门最早的那家。 有别的掌柜笑她们,有钱不争当真是个傻的。 林晚也曾为此问过母亲,可母亲却告诉她,做什么时候都要讲究那什么劳什子‘效率’,林晚没在先生哪儿听过这词儿。 母亲给她解释说,有时候干活儿不是干的时间越久越好,这人累了、倦了、心里有事儿不痛快了,这手底下的活儿自然就做不出个样子来。 将出工的时间缩短些,伙计也不会觉着太累,把活儿干好了不说,还感激你,何乐而不为呢? 林晚后来总结了下,这约莫就是张弛有度,她虽然对伙计的要求高,但平时也从不会亏待了他们去,这鹤仙楼开业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主动走人的伙计,即便是母亲走后由年纪还不大的林晚独自一人接手,这些伙计也都对她死心塌地的。 这天林晚没有提早回去,而是在酒楼里一直待到打烊关门。她偶尔在二楼的雅间招呼客人,偶尔同掌柜盘账,眼角余光却总是偷偷打量着大门那边独自着的凌九。 他就那样坐着,毕竟是来干活儿的,这一回他没有想往常那样点上一壶酒和几样小菜。林晚见他一个人在那儿傻乎乎的端坐着,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思,竟叫人送了一壶他往常喝的酒和下酒菜过去,仿佛只有那叫那桌面上放着好酒好菜,才配得上那面冠如玉的人,不显突兀。 凌九见小厮端了就来,下意思的就摆手冷声拒绝。 “这是东家叫我给你送来的。”小厮老老实实的说道。 凌九有些受宠若惊,想起晚娘爱戏弄人的习惯,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担心这酒菜里怕是被添了什么吧。 他朝林晚望过去,对上她坦荡的眼神。凌九收了手下巴颔首致谢,林晚挑了挑眉毛表示客气。 凌九斟了一杯酒,一口的品着,动作潇洒倜傥,气质清雅,宛如白云台上的仙君一般。 林晚也不是没见过美男子,可这又隽又美又邪魅狷狂的人,她还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看的只叫人挪不开眼。 如玉公子,仙也妖也。 可赏完美人,林晚的理智也逐渐回笼,目光落到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握着的那只酒盏上,林晚就觉得心口就跟被剐了一刀似的疼啊。 凌九喝着的酒叫兰生,三两银子一小壶的酒啊。这酒原也是宫里流出来的,虽不是宫廷御用的酒那般名贵,但也是京城里的稀缺货。 白煦在外经商,手里不少的路子,偶尔碰上合适的机会便会替林晚买上许多名贵的酒回来,好叫她放在酒楼里摆着做个噱头。 她方才也只是一时兴起‘色心’,便召来伙计叫他给人送壶他往常喝的酒过去,可等伙计从后头端出那坛子兰生时,林晚当即就后悔了。 “他之前都吃的这个酒?”林晚问道。 小厮木讷的点点头,也不明白东家的用意。 林晚笑的极是勉强,可她既已说出口,总不能再反悔叫伙计把酒放回去吧,美色误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