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飒飒,怪雾陰陰。那壁廊刀剑飞彩,这壁厢戈戟生辉。滚滚刃锋映太阳,如撞天的银磬;层层罡气砌岩崖,似压地的冰山。链子锤,飞云掣电,红缨枪,度雾穿云。方天戟,虎眼鞭,麻林摆列;青铜剑,弯月刀,密树排阵。杀得那空中无鸟过,山内虎狼奔。扬砂走石乾坤黑,播土飞尘宇宙昏。只听兵兵扑扑惊天地,煞煞威威振鬼神。 话说谷梁承元与云龙子激斗数个时辰,不分胜负。 有武士道:“大家歇息罢,醒来再看。” 另一武士打瞌睡道:“还是弄些食物酒菜,边饮边赏。” 谷梁承元暗付道:如此下去,内功必枯竭耗尽。到时手下人皆会做鸟兽散,云龙子徒弟若趁机出手,吾独自怎能应付? 云龙子也想:只需缠住这厮,那些士卒必不是徒儿对手。 二人各怀心事,暗催功力。 谷梁承元突喝道:“老儿,尝尝老夫的龙虎十象功。”话毕,左手龙翅、右掌虎爪状,风驰电掣般罩住云龙子全身命门。 龙虎十象功顾名思义:犹比一龙一虎十象之威。霎时龙吟虎跃,百兽奔腾。 只见:轰隆隆群兽啸山,怒吼吼奔虎吞天,阴森森飞龙遮日,凄厉历鬼神愁叹。 云龙子瞬感气息凝滞,无法运转。当下静心平神,足踏阴阳道:“贼子,也试试老夫的紫薇神功。”说完,左手诀甘霖普降,右掌式温风细雨。 谷梁承元见云龙子败像呈现,暗暗窃喜,正使出五重功力将其毙于尘埃。忽觉浑身懒散,如沐春阳。诧异道:“数年未见,云老儿从何习得这等武功?”也不言语,气沉丹田,功力加至七重。一招飞龙奔月,直袭云龙子前心。 云龙子左手握成拳,右掌画圆,脚踩星斗,挺身迎了上去。 只听‘噗’的一声,正中胸怀。谷梁承元却似击中棉絮,浑然无力。不解道:“老儿,你这是甚么武功。” 云龙子并不答话,左拳疾至谷梁承元右肩瞬间变掌,用力一拍道:“孤陋寡闻,此乃道教秘籍,紫薇神功也。” 谷梁承元喉出闷吼,倒退三尺,方才站稳。大惊道:“紫薇功?” 云龙子也跄踉五步,拿桩立住道:“道家高法,鼠辈如何晓得。” 谷梁承元转身察观四周,所率武士,大部受伤卧地。暗付道:“本欲凭二十年修炼之龙虎十象功拿下老儿,建个功勋。不料损兵折将,看来已难成事。且回去将此功练到九重,再行前来。” 思于此抱拳道:“云老怪,今日你我不分高低。老夫先行告退,以后定来讨教。” 云龙子道:“区区邪门,怎比正教心法。你自去罢,吾在此恭候。” 云梦道:“爹爹,不能放走......” 云龙子道:“梦儿,谷梁前辈也称得上一代宗师。不得阻拦,且随他去。” 谷梁承元屑了一声,拂袖飞身遁入林中。士卒们见状,也三五个搀扶离开。 云龙子道:“徒弟们打扫干净,梦儿,跟我来。” 刚入书房,云龙子口喷出一地鲜血,扶住木椅道:“梦儿,速速关门。” 云梦大惊道:“父亲,你受伤了么?” 云龙子道:“孰知那老儿龙虎功这等厉害,吾竟抵挡不住。” 云梦道:“快运功疗伤,女儿护法。” 云龙子道:“晚矣,早被内力震断心脉。” 云梦泪如雨下道:“父亲......” 云龙子道:“莫悲泣,你仔细听了。” 云梦止住悲声道:“遵命!” 云龙子道:“爹爹死后,你悄悄把身体移至后山。暂瞒师兄弟,若有人问,便言为父闭关修炼,不日出山。” 云梦颤道:“如有人生疑,儿当如何?” 云龙子粗喘道:“展鹏飞为人敦厚,资质绝佳。为父料想,捱得一年半载,必大成。待飞儿功成安现,汝可详告,一切听之吩咐。” 云梦抹泪点头。 云龙子道:“他若不出,你切切不可骚扰。免得飞儿前功尽弃。记下了么?” 云梦道:“女儿牢记。” 云龙子道:“待我亲书几行,一并交付于他。” 云梦忙研墨铺纸,云龙子抖嗦蹒跚桌前,执笔留书。 咳、咳、咳,伴随数声猛烈咳嗽,云龙子口涌一柱浊血,喷洒信张之上。 一代道家宗师,驾鹤西去。 云梦忍住悲痛,夜负爹爹,偷偷潜往后山。 进了石屋,按下机关,步入洞府。行有数十步,伸手摸索,只听“吱呀”一声右侧渐开,却是另匿天地。 云梦抱起父亲,平放石床之上,整理衣冠,磕头祭拜。然后将尸体置于石棺中,伏地痛哭。想母亲早逝,父亲又去,师兄弟内竟无促膝谈心之人。悲痛更添,以泪洗面。 月色低沉,风扫竹林。云梦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展鹏飞将一重紫薇神功修炼完毕,顿觉体内温馨,如夏饮冰汤。喜不自胜,急续学习: 第二重: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昆仑”即指头部,以两手十指相叉,抱住后脑,两手掌心紧掩耳门,调息静气。 第三重: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上式毕,呼吸数次。放下所叉之手,两手掌掩在两耳处,食指叠于中指之上随即用力滑下,弹在后脑上,状如击鼓,左右指同时弹击数十次。 第四重:微摆摇天柱。低头扭颈向左右侧视,肩也随之左右摇摆。 第五重:赤龙搅水津,鼓漱三十六,神水满口匀。一口分三咽,龙行虎自奔。以舌在口中上下左右搅动,使生津液,然后在口中鼓漱三十六次,分作三次咽下,要汩汩有声。 第六重:闭气搓手热,背摩后精门。吸气一口,停闭不呼出,两手互搓至发热,急分开摩擦背后“精门”,一面摩擦一面呼气,反复数十次,做完后收手握固。 第七重:尽此一口气,想火烧脐轮。吸气后闭气,用意念引此气向下行至神阙,觉神阙穴发热后,则将气由鼻徐徐放出,如此数十次。 待习第八重时,展鹏飞苦思冥想,终不得其法。这日,又复习数次,实难参透。渐感饥肠辘辘,便摘了些奇珍异果,食毕继续修炼。懵懂间灵光一现,渐明其理。便席地盘坐,按法运行。 忽听,‘吱呀’一声响,直彻耳脑。展鹏飞顿觉真气逆转,心脉乱行。迷沉沉抬头一看,只见一妙龄少女,眼泪涟涟立于面前。展鹏飞‘啊’了一声,晕死过去。 -- 诗曰:都城大国尽荒凉,八水周流绕丘梁。多少骚客兴此处,古来天下说苏杭。此单表南宋大国临安城衰败之后,依旧是三十六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 却说那十媚儿深夜逃出山寨,茫茫然不知所去。恍惚中来至西湖断桥,此真不同别处山水,有霖江南词《烟雨生》为证: 桂香残挂上弦秋,帆孤收,独钓南舟。 繁华落尽下潭冬,燕双羞,月映西楼。 绿野波衍右湖春,花纷飞,染红东偶。 此情长恨左江夏,莲眉颦,心葬北丘。 十媚儿依亭而坐,越发担心父亲与慕容雪姑姑等安危,暗暗蹉叹。 有人赞道:“果是个好地方。” 十媚儿姗姗回眸,只见一翩翩公子,手持折扇曰道:“云林一段松花满,默听莺啼,巧舌如调管。红瘦绿肥春正暖,倏然夏至光陰转。又值秋来容易换,黄花香,堪供玩。迅速严冬如指拈,逍遥四季无人管。” 十媚儿起身欲走,那公子道:“小姐请了,如此佳景,怎哀声怨气乎?” 十媚儿道:“关你何事?” 那公子道:“美人凭栏愁叹,谁个不怜。” 十媚儿又念十思君,不觉娇泪涟涟。 那公子道:“既萍水相逢,定是有缘之人。小姐怀何愁事,不妨讲给在下听。” 十媚儿道:“素不相识,话难投机。” 那公子施礼道:“互相通名,不就相识了么,在下谷梁飞燕。” 十媚儿愕道:“汝是女儿身么?” 那公子抿嘴笑道:“姐姐怎地知晓?” 十媚儿见状,已知个□□,防范之心顿减。道:“那有男儿唤甚么飞燕飞雪滴。” 谷梁飞燕走近耳语道:“如此装扮,路途会少添麻烦。” 十媚儿觉面前之人性格直爽,不由得亲近几分。问道:“现今兵荒马乱,妹妹孤身去往何处?” 谷梁飞燕道:“姐姐之言差矣,虽朝廷新立,却也四海升平。难称路不拾遗,绝非人人自危。” 十媚儿道:“蛮夷侵吾华夏,汉人死不同立。” 谷梁飞燕道:“姐姐,莫说这些扫兴话。家国大事,与吾等小女子有何相干。” 十媚儿道:“妹妹此言差矣,国家存亡,匹夫有责。” 谷梁飞燕道:“是,是,言之有理。” 二人促膝而谈,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意。 谷梁飞燕牵十媚儿手道:“姐姐,咱们结拜怎样?” 十媚儿莞尔笑道:“这等地方,也没个香案,如何盟誓?” 当下互报生辰八字,十媚儿年长半载,称姐,谷梁飞燕为妹。 渐渐天空泛灰,夜色来临。 谷梁飞燕道:“吾二人相伴游玩罢?” 十媚儿道:“姐姐要去寻找兄长。” 谷梁飞燕跳跃道:“还有哥哥么?那定是玉树临风,仪表非凡了。” 十媚儿又将十思君细细述描,神态甜蜜深情,如痴如醉。却匿去了慕容雪媒妁之言。 谷梁飞燕见状暗思:“怎地不像哥哥,却似情人?” 十媚儿见妹妹疑目死死盯住自己,不由得满脸红晕道:“妹妹看甚么?” 谷梁飞燕道:“刚识姐姐,却又分离,吾好生不舍。” 十媚儿道:“待觅得哥哥,定来寻你。” 谷梁飞燕依依不舍别了十媚儿,来至一座庭院。只见:楼阁高下,轩窗掩映,幽房曲室,玉栏朱榍,互相连属,回环四合,牖户自通,千门万户,金碧相辉,照耀人耳目。金虬伏于栋下,玉兽蹲于户傍,壁砌生光,琐窗曜日,工巧之极,自古未之有比也。费用金宝珠玉,库藏为之一空。人误入其中者,虽终日不能出。 门前侍卫头领忙施礼道:“大小姐回来了。” 谷梁飞燕应了一声,进入府内。 竹敲残月落,鸡唱晓云生。 ‘哒、哒、哒’马蹄声由远至近,自山梁凹处飞驰而来。近前却是位身材弱小的翩翩公子。 时已过晌午,那公子似觉口渴,四处环顾,见山下有尺潺潺清泉,便下马捧水而饮。 就有人咄到:“过路的,留下包裹。”呼啦啦自丛林中窜出百十人围将上来。 唬得饮水公子心惊胆颤,急飞身上马,夺路而逃。方奔数丈,只听‘啪’的一声,被绳索腾起绊倒。跌的浑身泥土,疼痛难当。忙挣扎站起,抽出青岗剑。 喽啰喝到:“那汉子,若想活命,弃剑就擒。” 那公子似被唬住,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颤颤道:“意欲何为?” 为首那人道:“吾乃此山寨主张越,速放下物件马匹,饶尔逃命。” 公子道:“休想!”说罢,单足轻顿,捏诀作式,挥剑欲冲出包围。 无奈对方人多势众,片刻间衣冠纷乱,大汗淋漓。头上裹巾突被刀锋扫落,乌黑秀发迎风飘舞。 众人定睛观看:女子约桃李年华,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张越道:“原以为来个粗蛮汉,却是位美娇娘。小的们,捉回去做压寨夫人!” 女子恐惧不已,慌乱中被张越挥枪挑飞宝剑,喽啰们铺网罩住。 张越嘿嘿笑道:“好生伺候,切莫伤了美人。” 那女子碎泪垂面,正欲嚼舌自尽。 忽传一声大喝:“住手,不得猖狂。” 不知何时,人群外落一少年,持剑怒目而立。 张越道:“莫不是财神开眼,又丢肥牛上门。小的们,拿了。” 少年道:“光天化日,贼人敢尔。”说罢,运功御剑,杀将起来。 张越挺枪直刺,少年一招漫天飞花,荡去刀枪。又一招仙人指路,疾奔他前胸。张越仓促间回枪格挡,不料那少年一招移花接木,削他右肩。只听‘噗’的一声,正中臂膀。 少年斥道:“今不忍伤尔等性命,速速滚开。” 张越见那少年武功高强,料不能敌。忙道:“扯乎。”顷刻间,做鸟兽散。 少年割开丝网,搀起女子。说道:“姑娘自去小心,莫再只身于荒山野岭了。” 那女子盈盈拜谢,瞧见那少年胸前有血汩汩涌出,惊呼道:“公子受伤了么?” 少年低头观看,道:“想必刚厮杀时用力太过,旧痕崩裂,不碍的。” 女子急道:“吾带你寻郎中医治。” 少年道:“如此多谢了。” 女子上马欲行,却见那少年牵缰引路。便道:“你身受重创,不宜徒步,上来罢。” 少年道:“男女授受非礼,在下怎敢僭越。” 女子嗔道:“吾小女子尚不计较,你大丈夫这般啰嗦。”说完,伸手拽他。鞭挥马厮,扬尘而去。 少女情窦初开,又依男子之怀。随山路崎岖,免不了肌肤相偎。那女子娇羞难当,心如麋鹿。那少年渐渐拥贴柔背,更使她身颤如栗。几次欲言又止,终因救命之恩,忍住不发。 孰料那少年得寸进尺,面吻玉颈,呼息声如风吹拂,像行轻薄之事。谷梁飞燕忍无可忍,侧身怒道:“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