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层少说也有丈高,我心道不知陆昭允有多沉呐,可不比三寸丁容易带上带下的。岂料人在露台边儿抻着颀长的手臂一够,就把旁边小木亭子里缠的麻绳拽了过来,没错,就是专供岁千秋上下楼的那个。
他回头冲我笑道:“阿翦应该用不着绳子吧。”随即颇为娴熟地顺绳滑下,我微一动脚跳下露台。
混进往花涧楼门外奔逃的人群后,我转头瞧了眼,嚯,东北角果真烟熏雾缭、火光隐现——这次俞伯的眉毛不被火烧,也要抖上三抖没跑了。
又在水榭人潮里活像被压扁的泥鳅般挤了好几遭,终于摸到条船,已团团坐了七八人。一位热心的老伯将我俩拉了上去,坐定后细瞧我俩,然后连声惊呼,黑着脸问:“二位是花涧楼的伶人?”
我和陆昭允对视,他道“非也”我说“不错”。
老伯又道:“我是熟客,自忖仆役都有几个脸熟的,可不曾见过二位啊。”
我俩便默不作声了,老伯冷哼一声,当着全船人的面骂道:“合着二位是贼呀!我就说,花涧楼向来云枝曳地裙专给舞姬穿,演傩戏的多是男伶。你们趁起火偷了人家的戏服是为哪般?”
越骂越起劲儿,言辞激烈处竟指着我们道:“龌龊小人!起了火仆役就赶快来雅厢告知老夫,还将老夫背出楼来!你们呢?见人家蒙难还雪上加霜,莫不是还拿了旁的东西?”
嗯?他刚说,仆役?告知?背出楼?
我挑眉瞧着陆昭允,用眼神告诉他:您方才那一番作为,可能纯属心眼儿太多,瞎胡扯淡。
到金勾这一路老伯是不依不饶,几乎就要揪着我俩的领子去报官。船家和其他人好说歹说,老伯才忿忿放手,叫我俩指天立誓把东西还回去。
我赵翦被逼着竖起三根手指,发了生平第一个毒誓——如不将花涧楼衣饰等物件一并归还,断子绝孙。
当然,陆昭允的毒誓和我一模一样。
“殿下好眼力,热心肠的仆役都给瞧成了歹人。”闹了这么一通,我是筋疲力竭、半死不活地跟陆昭允在巷子里拐来绕去。
陆昭允叹了口气:“唉,本想着今夜就寻两匹马,跟阿翦直奔马球场分个高下呢。”
我连忙摆手:“可别折腾我了,改日再说吧。”
出了巷子一抬头,金勾的鼎沸登时又入了眼——但见那四面八方大大小小的戏台上,随意往哪儿一瞟,都能踅摸出位簪花武将。
“戏早演到金勾了呀?”我盯着最近的那个勾栏问。
他瞧着我笑了:“那是自然,这回不带你从金勾来,不也怕泄了底么?”
“我原先还想着,花涧楼出了这么大的事,岁千秋的《骊台宴》不会成绝响吧,看来是不会了。”那还真是遗憾。
“这你放心,俞伯是个有本事的,花涧楼倒不了。”陆昭允莞尔道,“不过戏文只写了今晚瞧的那三折是真。这成不成绝响,写不写第四折,又如何写,恐怕还要看阿翦。”
“我有那么大本事?”我瞧着那戏台子上悠哉游哉的玉面公子,“还能如何写?谢攸不是英年早逝么?”
难不成写成梁祝,化蝶比翼双飞?人贞武大将军可长命百岁着呢。
陆昭允同我并肩站定一齐瞧,轻快道:“戏么,都是人编的。只要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哪愁戏没有个团圆收场?”
【作者题外话】:是看了会开心的一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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