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双全。”大汉也勉力扯了扯嘴角。
“想着他们,就没那么疼了,忍着点儿啊。”烛姐姐扬刀又起。
大汉闭了双目,先生忙叫我也闭,我摇头道:“既是医者,早晚要见的,我能受得住。”
手起刀落,那长刀没半分迟钝,乌毒满布的左臂与大汉霎时间分了家,从他身上卸下后滚了几滚,被烛姐姐一脚踢到了角落。新伤处鲜血汩汩,我和先生急忙迎上去。
任那大汉再能扛,也疼得龇牙咧嘴,额头青筋暴起。
烛姐姐还趁机感叹了句:“真是好刀!还得感谢那刀客不听话,不往上面抹毒,砍你两下也都没事儿。不然我们仨刀剑斩了那么多蛇,谁能担保上面没沾一滴蛇唾沫?”
“郑兄”自然没心思搭腔,我手忙脚乱跟着先生止血上药,这话钻进耳朵里挠痒一般,挠得我直想笑。
不过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止血药不够,眼瞧着那鲜血洇透了一层又一层布条,先生忽地大喊:“红鸢!”
我愣了片刻,开始拼命翻找近日沿途采下的药草,终于在随身一个小布袋子中寻到了几株红鸢,摘叶揉碎后递给先生。
他又嚼了两嚼,立即涂到伤处,再裹几层纱布,那血便不再透出来,终于给止住了。
烛姐姐见状还蹲**来颇为好奇地打量了两眼那小药草,“啧”了两声问道:“红鸢?倒是半点儿也不红。这草挺灵啊,之前怎么没见您用过?”
先生边净手边答:“这草虽灵,但含少许毒性,今日也是不得已才用。尤其妇女,能避则避。”
烛姐姐似懂非懂一点头,好像没明白这个“尤其妇女”怎么回事,也不再追问,看那“郑兄”缓过劲儿来,当即商讨起下一步对策。
大汉这一行三人本意是穿岭取野道捷径,既隐蔽又省时,不料被带着血珠子的周杞一伙追上。手底下人有本事的倒没几个,可蛇的确难缠,一番恶战中,另两位都丧了性命。
听他话中意思,尚有两路兄弟奔赴别地,引开了几支旁的追捕,不日或将追至此处。
我们几人皆知须即刻离岭,可从哪边离岭,离岭后又去往何处,却仍没个定论。
原路返回自不必提,若图快,周围山村也是能躲上一躲的,而若从杜鹃岭一路向北,就是往淮水去了。
“郑兄”面色凛然道:“郑元自知诸位恩德难以为报,可兹事体大,鄙人如今凭一人之力恐无法出岭渡淮,恳请姑娘相携,助我将信送出。”
烛姐姐像是恍然间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封信,从怀中摸出来扔回给他,皱眉道:“郑兄都这个样子了,还要片刻不歇往淮水赶?”
“赵姑娘,我们一行几十人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兵分四路东行求援,一路被拦截狙杀,死伤无数,跨过刀山血海而来。都到了京师附近,余下两路还不忘以身作饵,为我争取哪怕多一分机会,我怎敢把自身性命看得比这封信还重要?”
“郑兄”以手摩挲信封,字字铿锵:“他们都同在下一样,不过是些小小属兵,全靠‘位卑岂敢忘忧国’的这口心气得活,万望诸位成全。”
语罢屈膝俯身,竟以头抢地,向先生那方行拜叩大礼。
烛姐姐“哎”了两声,和先生一起扶住他,挑眉道:“你还是惜点儿命吧,我们救你不容易呢。可别拿这些大的来压我,就是天塌地陷,也得先把眼前事儿解决喽。”
问他岭中可有马匹,他点头道有,之前见形势不利,才弃马逃入林间。那马极温驯听话,到附近吹几声口哨就能召出来,若走运,说不准周杞那帮人的马也能寻到一两匹。
烛姐姐听到此处便开始反问:“如你所说寻了马匹向北出岭,我难道不顾及先生他们吗?若同去自是危险重重——我们老老小小这境况,莫说今夜,整一日能到淮水边儿也就不错了,这其间难保不会被追上。倘使不带他们,难道要在岭中就此作别?那更是屁话了。”
“还有可别忘了,这个玩蛇的喘着气儿呢。所以叫我说,寻到马匹后,郑兄无论如何也得随我们原路下山,另寻他路。”
“郑兄”有心再辩上两句,可瞧瞧自己现在这携伤带残的模样,烛姐姐又说的在理,他张嘴一时哑然。
久未出声的白先生攥拳一砸掌心拿了个主意:“小友所言非虚,可郑小兄弟忠义难得,老朽或许能帮上一二。”
郑元忙道“先生请讲”,烛姐姐也大眼一睁静候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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