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卫国心满意足地走了,冷如烟又在位置上呆坐了许久,然后才站起身,慢慢走出茶室。 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水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许多人都在房檐下躲雨,冷如烟大踏步冲进雨里,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晶莹的泪水溢出眼眶,和着雨水滚落地面,冷如烟蹲下身,抱着自己无声哭泣。许久,她站起来,蹒跚着走进路边的一家旅馆。 上官海早早来到了机场,手里还捧着一束纯洁清香的百合,两人已有好一阵没有里面了,虽然时常视频聊天,可到底是不一样的。他原本以为还要忍受异地相思的折磨,却没想到冷如烟要来美国了,想到再过几个小时,两人就要见面,他的心里一阵阵激动。 机场已经在播报冷如烟所坐的航班了,上官海站在最显眼的地方,以便她一出来就能看见他。 半个小时过去,人们已经陆陆续续地出来了,上官海没有发现冷如烟的影子,他有些着急,拨打了她的电话,可是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或许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上官海安慰自己,按耐住不安和焦急又等了半个小时,仍旧不见她的踪迹,他赶紧跑去服务台询问,却被工作人员告知冷如烟不在这架航班上。 上官海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急急拨打了冷如风的电话:“大哥,如烟有在家里吗?” 冷如风笑了一声,说:“你是没睡醒还是喝了酒,如烟这时候应该都到美国了,你难道忘记去接她了吗?” “不是,我很早就到机场了,可是一直没有见到她,我去问了,他们说如烟没有上飞机,所以我问问她是不是在家?”上官海着急地说。 冷如风闻言嚯地站起来,说:“怎么会?我和妈亲自送烟儿到的机场,见她过了安检处,我们才回来的,怎么会没上飞机呢?你打她电话了吗?” “打了,可是一直关机。”上官海说。 “你先别着急,烟儿没上飞机,说明她还在国内,我来想想办法,有消息我再通知你。”冷如风挂断电话,让自己冷静下来,冷如烟没上飞机不在乎两种情况,一种是她自主的行为,但她为什么那么做呢?难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可是昨天送她去机场,她的一切表现都很正常,不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还有一种就是被人胁迫,可是这更没有道理啊! 冷如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到冷如烟。他匆匆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奔出门去。 “风儿,你又去哪里?”张琇慧见儿子要出门,忙问到。 冷如风的脚步一顿,决定先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只说:“我出去一趟。” 张琇慧还想再说什么,冷如风已经发动汽车离开了,她无奈地叹口气。 “风儿又出去了?”冷文臻恰巧从书房走出来,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 “是啊!急匆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张琇慧说。 “算了,不管他了,算算时间,烟儿应该差不多到美国了吧!也不知道小海接到她了没有?你打个电话问问。”冷文臻摆摆手说。 “怎么是关机?”张琇慧皱着眉说。 “难道是航班延迟?你打上官的电话问问他接到烟儿了没有?”冷文臻说。 上官海正坐立不安地等待消息,电话响了,他慌忙接起来:“大哥,烟儿……” “小海,是我,你刚说烟儿怎么了?”张琇慧问。 上官海一惊,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结结巴巴地说:“阿……阿姨,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是你。” “没事,你刚刚说烟儿,她怎么了?你接到她了吗?我刚刚给她打电话,怎么是关机啊?”张琇慧问。 上官海快速思索了一遍,既然张琇慧会这么问,说明冷如风并没有把冷如烟失踪的消息告诉他们,但他也只能跟着隐瞒了,其他事情等着找到她了再说,打定了主意,说到:“阿姨,我已经接到如烟了,正想给你打电话呢!她现在正在休息,手机可能没电了,我让她醒了给你回电话。” “这孩子真是太不省心了,小海啊,以后就麻烦你多照顾烟儿了。”张琇慧说。 “阿姨,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如烟的。”上官海说。 “你们俩好好的就行,和烟儿说不要太惦记家里,我们都好。”张琇慧说。 “好,我知道了。”上官海说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和未来丈母娘撒这么大的谎真是太考验他了。 冷如风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寻找,可杭州说小不小,一个偌大的城市要找一个人那简直就像是大海捞针。而最近公司,家里出了事,他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再被别人盯上。无奈之下,他只好找左岸帮忙。 “我先打电话问问月儿,如烟有没有和她联系,有的话最好,没有的话我立刻派人帮你去查,你先别着急。”左岸说。 “谢谢你啊,兄弟,我最近实在是不方便。”冷如风感激地说,其实不仅是冷文臻,冷如风也能感觉到人情冷暖,那么多朋友,现在肯帮他的也就只有左岸了。 “都说了是兄弟,还这么见外,好了,我先去问问再说。”左岸笑着说。 而罪魁祸首冷如烟还在小旅馆内睡觉,她昨天淋了雨,又穿着湿衣服躺在床上,结果半夜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了。 冷如风带着人破门而入,冷如烟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看到哥哥站在自己面前,以为是看花了眼,用手揉了揉眼睛,问:“哥,你怎么来了?” 冷如风大踏步走过去,看到冷如烟脸上两抹酡红,伸手探上她的额头,着急地说:“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哥。”冷如烟叫了一声,泪水簌簌地落下来。 “烟儿,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难受,我马上带你去医院。”冷如风说着就要抱起冷如烟。 “我没事,哥,我全都知道了。”冷如烟说。 冷如风的手一顿,愣了一会问到:“你知道什么了?” “哥,你就别瞒着我了,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有权知道这件事,你们这样保护我,为我考虑,但是有没有想过我会是什么感受?你觉得我真的能心安理得的在国外生活吗?”冷如烟哭着说。 “烟儿,你在说什么?”冷如风决定装傻到底。 “哥,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肯告诉我。”冷如烟抹了一把眼泪,一字一顿认真地说:“妈的公司财务出现了问题,爸挪用款项来填补漏洞,现在东窗事发,我们家马上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你别听别人乱说,哪有这样的事?公司是出了一点问题,但是我都解决得差不多了,你还不相信你哥的能力吗?”冷如风笑着说。 冷如烟心如刀割,都到了这个地步,哥哥还在努力瞒着她,他还在努力保护她不受伤害。 “哥,我想回家。”冷如烟也不再和哥哥较真,发着高烧,又说了这么多话,让她觉得有些疲惫。 “好,我带你回家,你要是累的话,就闭上眼睛休息。”冷如风说着一把抱起冷如烟,将她带回了家。 冷文臻和张琇慧正在客厅,看到冷如风抱着冷如烟进来,都吃了一惊,忙站起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如风没有回答,只说:“我先把烟儿抱上去睡觉。” 待冷如风从楼上下来,张琇慧迫不及待地问:“风儿啊,你妹妹到底怎么了?小海不是说已经在美国了吗?” “爸,妈,烟儿已经知道了。”冷如风坐在沙发上,沉重地说,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知道了?她是怎么知道的?”冷文臻开口。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告诉她的,据我所知,今天烟儿上飞机前接了一个电话,应该就是那人告诉她的,但我不知道他是谁。”冷如风说。 冷文臻和张琇慧对看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如果真是那人的话,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爸,妈,你们知道是谁?”冷如风问。 “我们也不知道,风儿,你先上楼去照顾一下你妹妹,顺便和小海说一声。”见冷文臻沉吟着不开口,张琇慧说到。 冷如风点点头,又上楼去了。 “文臻,那人不会是林秘书吧?”张琇慧说。 “十有八九就是他。”冷文臻烦躁地点起一根烟,没想到他拒绝以后,林秘书还不肯死心:“现在就怕他已经把条件和烟儿说了。” “等烟儿醒来,我去探探口风。”张琇慧说。 “也只能如此了。”冷文臻叹口气说到。 --- 天渐渐黑了,可郑玦宁的电话还是处于关机状态,夏听絮也越来越感觉到不安和无助。她失魂落魄地下楼吃完晚饭,又一言不发地回到了房间。 “小雨,你妹妹到底怎么了?”李月霞问,早上还兴高采烈的,晚上又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真是让她揪心。 “我等会问问她去。”夏听雨说,其实不用问她都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不是那个男人联系不上了,就是因为什么原因无法过来了。 “姐,我是不是很傻?”夏听絮见到夏听雨进来,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 “怎么了?”夏听雨忙问到,走过去轻拍她的背。 “姐,我打他电话一直关机,他是不是骗我的?是不是不会来找我了?”夏听絮哭着说。 “从什么时候开始联系不上的?”夏听雨问。 “今天早上,你跟我说完话之后,我给他打电话,就一直是关机,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在坐飞机什么,结果到现在这么晚了,他的手机还是打不通,他是不是不想来了,所以干脆关机让我找不到他。”夏听絮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要给她希望,这样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呢?”夏听雨安慰到。虽然理智上她认为那个男人不适合自己妹妹,可是她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感情这个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最没有道理可言的,如果当初有人劝她不要去找梅子墨,她也仍是会一意孤行,坚持自己的想法,所以她能理解夏听絮。 “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夏听絮摇着头,一副无助的模样。 “你先别哭了,吴医生和妈说了明天要做手术,如果他赶得及就再说,如果赶不及就是你们没有缘分了。”夏听雨说。 夏听絮仍是一个劲地哭。 夏听雨揉揉太阳穴,说:“你现在哭也没有用啊,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晚上先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 “我知道了,姐。”夏听絮说着,躺到床上,背过身去。 “别想那么多,一切顺其自然吧。”夏听雨说,就看两人是不是真的有缘分了。 夏听雨回到房间,拨通了梅子墨的电话,最近事情缠身,两人都没有好好聊过天了。 “我出去接个电话。”梅子墨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 “经理,是不是女朋友来查岗了啊?”旁边有人起哄说。 “是啊!”梅子墨大方地承认。 “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看看啊!”又有人说到。 “肯定有机会的。”梅子墨打开包厢的门走了出去。 “子墨哥哥,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啊?”夏听雨不满地说。 “今天公司聚餐,刚刚在包厢里。”梅子墨回答。 “子墨哥哥,我想你了。”夏听雨说。 “我也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我请个假回去看你。”梅子墨说,公司的事情他已经慢慢上手了,也就不那么忙了。 “可能还要过几天吧!家里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呢!子墨哥哥,你公司里的女同事多不多,漂不漂亮啊?”夏听雨问。 “多是挺多的,但是都没有我的小雨漂亮。”梅子墨笑着说。 “油嘴滑舌。”夏听雨说,心里却一阵高兴,或许这就是人们一直追求爱情的原因,尽管也会有争吵,但欢愉总是多于痛苦,犹如寒冬里的一抹阳光,温暖了生命,给予了力量。 “有没有乖乖吃饭和睡觉?”梅子墨问。 “有哇。”夏听雨回答。 “好好照顾自己,同事在叫我了,你先休息。”梅子墨说。 “知道了,子墨哥哥晚安。”夏听雨挂断电话,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而另一边的夏听絮却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第二天,母女二人沉默着在客厅吃完早餐,李月霞对夏听雨说:“小雨,你去看看你妹妹醒了没有,差不多该去医院了。” 夏听雨闻言站了起来上楼,推开妹妹的房门,就见夏听絮坐在床上发呆,双眼无神地看着一个地方。她的心里也有些酸楚,走过去揽着妹妹的肩膀说:“小絮,我们该去医院了。” 夏听絮点点头,眼神依旧看着前方,轻声说:“姐,你先下去,我等会就来。” “我们在客厅等你。”夏听雨说完就走出房间。 夏听絮拿起放在床边的手机,再一次拨通了那个号码,心里祈祷着会有奇迹出现,可是她失望了,她举起手机,狠狠地往地下一摔,手机四分五裂,如同她的心。她仰起头,将眼泪逼进眼眶里。从今以后,她不会再为那个男人流一滴泪水。 三人驱车来到吴医生的诊所,夏听絮一路表现得非常平静,但就是这种平静反而让夏听雨担忧不已,她握住妹妹的手,却发现冰凉无比,没有一丝温度。 “小絮,你没事吧?如果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夏听雨说。 “我没事啊!姐,我已经想通了,以后我和他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夏听絮说着露出一个笑容,灿烂却绝望。 手术进行地很快很顺利,吴医生一再保证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李月霞这才放了心。 “这件事情永远地过去了,我们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李月霞握着夏听絮的手说,她知道女儿心里痛苦,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她以后或许会痛苦一辈子,她没有办法放心地把女儿交托给一个这么不负责任的男人。 夏听絮心里清楚地知道她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个男人,那个孩子,在她的心上刻下了两道深深的痕迹,一辈子也消除不了,可这些话没有必要对别人说,并不是别的什么,只是因为很多时候别人没办法对你感同身受,说了也只会让别人更担心。 夏听絮收回心思,说:“妈,对不起,都是我不懂事,让你和爸担心了。” 李月霞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拍拍夏听絮的手说:“你们姐妹俩就是我们的命,只要你们好好的就行,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事了,钱财事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身体生命才是紧要的,知道吗?要不然连我这条老命也要交代了。” “我知道了。”夏听絮点头应到,接着说:“妈,我想出国留学。” “好,这段时间先在家里把身体养好。”李月霞应到,换个环境或许会对女儿好一些。 --- 郑玦宁在太平间陪了母亲一夜,满脑子都是母亲的音容相貌,再也想不起其他。他父亲过世得早,是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抚育他长大,为了不让他受欺负,拒绝改嫁,一个人孤苦伶仃这么多年,而现在却因为他的缘故去世了,连一句遗言也没有留下,他的心里充满了自责和悔恨。 “玦宁,把妈带回家吧!她那时候就说想和爸葬在一起。”孙小茹说。 郑玦宁点点头,站起身来,却因为跪得太久血液不流通,一个踉跄,差点又摔了下去,孙小茹正想伸手去扶他,他摇摇手,一瘸一拐地走出太平间,来到院长办公室,颇费了一些周折才将母亲的遗体带回家。 接着发讣告,设灵堂,请亲朋,等到稍微空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郑玦宁这才想起夏听絮来,赶紧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给她,可摸了半天,也没找到,这才想起来,手机在医院时被孙小茹摔坏了,他赶紧向站在旁边的一个亲戚借了手机,可却一直联系不上。 郑玦宁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六神无主,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能飞到夏听絮的身边,可母亲才刚刚过世,遗体还没有入土为安,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丢下不管,现在他只能期盼着夏听絮能坚持要保住这个孩子,尽管这个希望很渺小。 “玦宁,过来一下。”旁边有人叫到。 “来了。”郑玦宁只好压下心中的焦急,去忙母亲的后事。 可谁知,这么一错过,两人却是一辈子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