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伯年是章家的当家人,不苟言笑。但章伯年一家,包括他夫人上官娜对管筝都还算客气。尤其是章锦,对管筝很友好,在家里碰到的时候,会跟着她笑着打招呼,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会给管筝带些小礼物,偶尔会到管筝房间和她聊聊天,问一些类似你爸爸妈妈呢这种管筝永远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 但管筝在章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章仲年是一个既势力又好色的人,他打心眼里看不起管筝,但又对她虎视眈眈,每次看她的眼神,总是不怀好意。 秦云美则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高兴的时候,她会丢给管筝几件新衣服,不高兴的时候,便暗地里变着法子折磨管筝,比如趁着章伯年一家人都不在的时候,把她关在房间里。 而章家的佣人们,除了桂姨,几乎没有人搭理管筝,大家似乎都当她不存在。想到桂姨,管筝的心会隐隐作痛。50好几的人,那天晚上就跪在大厅的地板上,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打扫过去,秦云美不准任何人帮她,也不准她使用任何工具。 躲在门口的管筝,清清楚楚地看到秦云美颐指气使的样子:“给我擦干净了,不然你就不用待在章家了。”桂姨忍气吞声的样子深深刺痛了管筝的心,她的手指死死地扣在墙面上,恨不得冲进去将桂姨拉出来。可是桂姨一个劲地给她使着眼色,示意她快走。 在章家待了一段时候后,管筝摸索出一个规律,只要章伯年一家有人在,章仲年和秦云美就会夹起尾巴,整个章家显得其乐融融。但如果章伯年一家没有一个在家,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你又要出去吗?”秦云美穿着睡裙光着脚跑出卧室,直接追着章仲年到花园:“是要去见那个女人吗?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不会再去找她?仲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秦云美声泪俱下,死拽着章仲年的衣服不放。 一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没有尊严地去挽留一个男人?站在花园角落里的管筝,打心眼里瞧不起秦云美,甚至觉得她可悲。17岁的管筝绝对料想不到,若干年后,她自己也会像秦云美一样,在某个男人面前,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章仲年走得不带一丝留念,经过管筝面前时,他色眼咪咪地瞧了她一眼,里面充斥着欲望。这个眼神,从此萦绕在管筝脑海,午夜梦回时,她总是一遍遍想起。 秦云美趴在地上,已经毫无形象可言。管筝远远地站在原地,神情淡漠,静静地看着秦云美。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秦云美慢慢站起身子,眼神空洞,跌跌撞撞地朝着大厅走去。她的背影尽是悲凉与落寞。 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就为了那一身的光鲜亮丽…… 桂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管筝旁边,她拿起管筝纤细的手,喃喃自语到:“太太也是可怜人,筝筝,你不要记恨她。” 管筝反手握住桂姨:“桂姨,我不会去记恨无关紧要的人。”她只想赶紧长大,离开这里,自食其力。“桂姨,等我能赚钱了,我就带你一起离开。”在章家的这些日子里,只有桂姨把她当成了“人”,对她嘘寒问暖,所以,总有一天,她要带着桂姨一起走。 桂姨欣慰地笑了,抚摸着她的头:“好,桂姨会等这一天的,等我们筝筝结婚生子,桂姨帮你带孩子。” “桂姨,你说什么呢?”管筝在桂姨怀里撒起娇:“我还小呢。” 桂姨慈祥地笑着:“是是是,桂姨说错话了,我们筝筝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好的大学,找一份好的工作。”桂姨抚摸管筝的脸颊,眼睛望向秦云美卧室的方向,心里想着:要是太太能一起走就好了。 卧室内,秦云美坐着地上,一遍遍擦拭结婚照,她爱章仲年吗?她自己都不知道。作为他的太太,她咽不下这口气,她怕外人瞧不起她。在这个家里,她没有什么可以倚仗的,只有靠自己才能有一席之地。 章仲年长得很一般,个头也不高,秦云美穿上高跟鞋,几乎和他一样高。但他有钱有势,后面有一大把年轻漂亮的姑娘排着队想爬上他的床,甚至想进这个门。可是,他们不知道,章仲年是个变态。秦云美衣服底下,到处是伤,触目惊心。有谁知道,她在章家活得毫无尊严可言。 有时候,她自己都为自己感到悲哀。就为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她活生生地把自己给卖了。光鲜亮丽的背后,是肮脏不堪的灵魂。她看着照片,想起某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如果他还在,她不至于过得这么悲惨。 她捂着腹部,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她爬到化妆镜下,哆嗦着手打开抽屉,慌乱中药丸撒了一地,她胡乱捡起一颗,生生地吞了下去。她知道,自己的病不能再拖了,可是她还是想再等等。 吞下药丸,疼痛慢慢减缓。她端坐在化妆镜前,小心翼翼地从抽屉底端拿出一张1寸照,照片里是一个刚满周岁的婴儿,带着一顶线织的帽子,乌黑的大眼睛透着照片依旧灵动。 秦云美看着照片,眸光一点点聚拢,然后突然像看得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慌乱地将照片塞回抽屉。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她抓着自己的头发,神经质地重复着“不可以”三个字,表情痛苦而又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