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告诉本王,封沐影出宫做什么去?” 那话里带着不容质问的压迫,灵染放平了语气,恭恭敬敬道:“回二皇子,七皇子不曾同民女说过,只让民女取来给他。” 封沐川挑着眉点了点头,眼神中却满是不信。 他旁边的小奴才见自家主子不愉,跳出来道:“你整日跟着你家主子,这点小事都伺候不清楚,看来还是□□不足啊!” “等等,幺喜”封沐川装模作样的瞪了那奴才一眼道:“别吓到孩子。” 灵染心中想着如何脱身,一边暗骂封沐影不靠谱,把自己留在这儿,果然还是没影了。 “丫头,你知道咱们太后快要过生辰了吗?” 灵染不明白封沐川的意图,只好答道:“皇宫内喜气洋洋,民女只知道,是下月初三。” “嗯,说的不错,太后生辰,到时候你们家主子肯定少不了你们的赏赐,只是…” 灵染看着封沐川一筹莫展的样子,有些无奈,不就是想从自己这里询问一些封沐影的消息出去吗,跟她一个小孩子还拐弯抹角,可见此人愚蠢多怪。 可封沐川似乎偏偏喜欢这样故弄玄虚,继续洋装思索道:“只是每年皇祖母寿辰,底下皇叔、孙儿们太多,寿礼难免会重样,惹得老人家提不起新意来。” “那二皇子为太后备了什么?”灵染心中料出几分,便眨了眨眼道:“万不要与我家皇子重了才是。” “臭丫头,我家主子在问你,你怎么反倒询问起我家殿下来了?”旁边叫幺喜的奴才愣了下反应过来,将手弯曲,狠狠用指关节戳了下灵染的头皮。 戳的她脑袋有些发麻,继而那块头皮像被拔光了头发一般,透出凉意来。 灵染被戳的踉跄了下才站稳,心中猛地升腾起一股愠恼,这种恼怒不是突然而生的,似乎是从上一世就积怨,直到这一世受了后母蛮弟的委屈,再到后来遇上封沐影、宸妃娘娘、雪嬷嬷,以及暖依院那些指指点点、惯爱耍嘴皮子的人中堆积起来,直到现在,感受着堂堂的一个皇子纵容手下来逼问一个手无寸铁的十岁孩子时,就忽然到达了这个顶点,全然爆发出来。 亏自己刚才还觉得他死的可怜,果然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本王还没有想好送皇祖母什么,你倒是跟本皇子说说,沐影准备的寿礼…如何了?”封沐川眉梢眼角泛着柔和的光,若不是亲身感受,没人会相信传言中懦弱无为的二皇子也会这般欺凌弱小。 灵染对封沐影虽然没什么好印象,但对眼前这位更是厌恶,忍住头皮的刺痛,唇边泛着冷笑道:“殿下怕是不知道,太后娘娘年轻时喜欢海棠花,如今年事大了,他老人家闻不得海棠花香,七皇子寻名家雕了一株翡翠海棠,看着栩栩如生,很是美丽。” “海棠花?”封沐川脑中有什么东西闪过,但记忆中似乎确如灵染所言,太后是后来渐渐不喜海棠的。 封沐川的表情自然没有逃过灵染的眼睛,见他有几分迟疑,便继续道:“太后喜欢海棠花这件事,只有身边的老嬷嬷知道,儿孙不能体谅,这也是宸妃娘娘和太后相处亲近,七皇子才能理解一二,不过,我家主子已经备好了海棠,还望二皇子另寻奇物献上。” 封沐川闻言,笑着应道:“这个自然,还你宫牌。” “二皇子没有什么要问的话,容民女先告辞了。” 灵染接过对方递来的出宫令牌,正要往亭外走去,却觉得腿弯一痛,膝盖磕在冰冷的花岗岩上,疼的她差点儿滚出眼泪来。 出宫令牌掉落在地上,被幺喜一脚踩成两瓣。 “你…” 灵染狠狠瞪了封沐川一眼,明白了,这人根本就没打算让她轻易离开。 “哎呦,这么不小心?”封沐川冷笑了下,向幺喜使了个眼色。 封沐影在父王面前出尽了风头,害的他这个皇子整日被母后数落不说,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要连带着被贬斥,他弄死他身边一个小丫头虽然不能顶自己满身的怨气,但好歹能给他添些堵,况且他也不想赶明个人人都把海棠花端到太后面前邀宠。 “来,好丫头,我听说你家主子很是体恤你们这些做下人的,今日让我这个伺候主子的也瞧瞧,他是怎么个体恤法。” 灵染往后退了退,她越发觉得自己刚才所做没错,早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她恨不得再多言几句,要了这蠢才的性命。 后背已经顶住石凳,灵染眼看着幺喜面带残忍的拿出一把三指长的短刀,那只带着长疤的手向自己脖颈处伸来。 现在,她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能来救她吧。 幺喜见灵染像是认命的样子,大大的眼睛清澈透明,透着不甘和愤怒,心中那种徒然而生的快感占据了心头,他干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没由来的,这次就最是开心,他也是受够了那些死前还不安分的主,也更喜欢这种安安静静的反抗。 只是…… “嗷嗷嗷…疼疼疼…” 幺喜突然像被烫了尾巴的猫一样,叫着跳了老远,阿进嬉皮笑脸的,但手下却是一点儿没留情,直把幺喜疼的打了个趔趄。 跟着来的封沐影从她这边看了一眼,灵染的泪突然就留下来了,止都止不住。 要是他再晚来一步,别说那刀子捅死她,就是扎到肉里,也多半会把她疼死,说到底,还是这个人,明明说好了等她,却没影了,她再也不要相信他了。 封沐影目光有些复杂,继而对着没走成的封沐川冷声道:“以后二哥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便是,何必来逼问一个连宫籍都没有的小丫头。” 封沐川被抓了个现行,忙摊着手撇清关系:“逼问?小影,这着实是误会了啊,七弟年纪太小,还不懂御人之道,这般吃里扒外的奴才,为兄帮你管教管教,你真的是误会为兄的好意了。” 封沐影抬头,冰冷的眸子扫过众人,明明年纪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寒而栗的冷意。 “照皇兄的意思是,暖依院的人得失有当,皇兄代为管教,改日定王府有人行为失矩,我也能帮皇兄料理了?” 扑通… 刚才还疼的抽搐不已的幺喜闻言一个激灵,滚到封沐影腿边,磕着头不停道:“七皇子饶命,奴才知错,七皇子饶命…” “胆子不小,我的人你也敢动?” 封沐影似乎气急了,俯身将人提着衣领揪起来,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这话不只是说给幺喜听的。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幺喜目光在对上封沐影时,整个人吓得涣散,抖若筛糠,只一昧机械的磕头。 “这样的软骨头,皇兄也留在身边?”封沐影冷笑着,厌恶的将人踹开,顺脚将一旁掉落在地的刀踢到幺喜手边,“我不喜秋后算账,你自己挑根手指吧。” 声音要多冷有多冷,幺喜吓得呲哇乱叫,转头又跪倒在封沐川脚下,求着救他。 封沐川正欲说话,却听封沐影一旁淡淡道:“皇兄去年娶凤霞作姨娘,一掷千金,不知今日,是要护着这狗奴才,还是家中娇妻呢?” 封沐川脸色变了好几遍,他没想到这事会被七皇子知道,果然,母后说的没错,这小子不能留。 但她娶凤霞的钱来路不正,如今被人抓住把柄,主子错事,自然是奴才来扛,他也只能冷哼着,转身离开凉亭。 没了主子的庇护,幺喜如同丧家之犬,只能爬伏在地上任人宰割。 往回走的路上,封沐影一言不发。 因为宫牌被幺喜折断了,重新送入敕造局入库修复,至少要两天的时间。 不想让封沐影出宫,是以折牌;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海棠花一事,是以要取她性命,灵染缩了缩肩膀,这皇宫果真呆不得了。 没曾想,当日封沐川并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去了凤仪殿,将今日之事同皇后一一说了,心高气傲的封皇后气的当即将茶碗甩在二皇子脸上。 “他是个什么东西,当着你的面欺负你的人,这口气你居然咽得下?” “皇额娘,儿臣知错了,可是为了凤霞,我们也只好忍一忍。”封沐川脸上头上全是茶渍,狼狈的跪在地上。 “别与我提那个贱人。”封皇后声嘶力竭的说完,长长的吸了口手中的安神香,这才缓了神情:“你瞧瞧你现在,整日为了那个女人不务正业,给你皇祖母的礼物备好了吗?” 封沐川见皇后岔开了话题,忙道:“已经想好了,相信皇祖母见了一定会眼前一亮,而且这个寿礼对皇祖母来说,意义非凡,他老人家会喜欢的。” 封皇后见他一脸坚定,也就放下心,这个孩子也不算愚笨,如今终于能有一件事想在她前面了。 只是封皇后不知道,就因为自己这一时的放心,竟害得她前功尽弃,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