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陪你去。” 灵染说完这句话,惹得柔儿一阵欢呼,两个身量不足的小人儿抄近道从树林中一路行去,刚出村口,便见前方人头济济。 军队路过这些小村小镇,根本不会停留,在加上几万将士归心似箭,大队人马快步而行,激起漫天飞尘。 当今圣上并不昏庸,军队路过,十里八村的人居然情愿放下春忙,排着长长的队伍,夹道欢迎皇家军队凯旋而归。 灵染凭借身形优势,拉着柔儿冲进观望的人群中,当然,人们也是见她来了,自觉让开一些间隙。 眼中或讥笑或鄙夷,总归是没有喜爱二字就对了。 封王朝军制一般是先头兵探路,步兵开道,精兵随后,中间才是将军们的马车或者坐骑,后方跟着骑兵、弓.弩手和一应军需之物。 “哇,真的好威风啊翠翠。”柔儿激动的蹦了几下。 铁骑阵阵,马上的兵士们个个寒如铁,气如霜,杀气逼人,锐不可当,脸上丝毫没有凯旋而后的松懈。 灵染跟着笑了下,却不知,这是哪支军队竟然有如此气魄,待看到旌旗卷舒的方向时,她却差点惊倒在地。 只见那橙红色军旗上赫然写着“铁焰卫”三个大字,灵染脑中砰的一声,四周的人和声都好似离她而去,无论如何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岚王的铁焰卫怎么会在? 难道风沐影在这里? 铁焰卫是封沐影自己麾下的一支杀神部队,号称封国最能战的骑兵,铁焰卫不单剑术超凡,且要马战步战样样精通,任何兵器到手都要一样娴熟。 当年都兰国三万新军在边界被堪堪一千六百人的铁焰卫杀得四处逃窜,凡能成为铁焰卫者,几乎个个都是无敌勇士,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强,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都兰骑兵身上的窟窿能告诉世人了。 此时的铁焰卫虽连百人不到,但锐气逼人,灵染突然有些理解当今圣上为什么后来会忌惮封沐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 只见铁骑过后,七位将军并一干军师亲卫紧随其后,灵染快速扫视着,一眼便看到正中马背上一身银甲的小小少年。 封沐影生的极俊,少年时略显萧疏清癯,但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孤傲之气依然不容忽视,龙章凤姿,使人见之不忘,久视则心生畏惧。 马上的封沐影似是察觉到什么,蓦然转头,寒眸对上灵染直视的目光,奔波一路的心陡然落回实处。 对方一触即离,灵染甚至没看清封沐影看到她时显露的是何种表情,二人已然擦肩而过。 前世种种,雄图霸业也好,蝇营狗苟也好,似乎这一眼过后,都成了一场梦,梦醒了,便又是新的开始。 “翠翠,翠翠?”待到军队走远,柔儿诧异的唤着身旁的灵染:“你怎么了?” 灵染惊觉面上一片冰凉,抬起衣袖胡乱擦了擦道:“没什么,尘土迷了眼,咱们回吧。” 柔儿不舍得看了眼还在跟着队伍一同行进的众人,乖巧的点了点头。 灵染一路恍惚,她不记得柔儿是什么时候被桂姨训斥着带走的,也顾不上桂姨向她投来的厌恶目光。 是她会错了意,柔儿口中说的七皇子原来不是逸王封沐琦,而是七皇子岚王封沐影,可是这时他才十三岁,皇上怎么可能让他去边疆历练? 再加上铁焰卫是他十四岁才着手建立的,为何会现在就出现于军队之内呢? 灵染想不通这几年皇城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这和上一世封沐影的经历根本不一样。 不得不说这些变故使她不安,看来她要早些谋划离开牛家村的事情了。 “哎呦,撞死本少爷了,我说死丫头,走路不看人,低着脑袋捡银子呢?” …… 灵染回过神,才看见牛阿蛮正抱着双臂,一脸恼火的瞪着自己。 “听说你今天也跑去看封国的军队了?”牛阿蛮轻蔑的扫过灵染平静的面庞,越发感受到了对方脸上的不屑,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娘让你少出去丢人现眼,你把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还是要本少爷给你长长记性?” 牛阿蛮刚刚看完封国气派的军队,不知怎么的,满脑子都是那坐着高头大马,气宇轩昂的将军,对着灵染也一口一个本少爷。 灵染回过神,冷笑了下,抬手指了指牛阿蛮下巴上沾着的油渍,胖乎乎的小脸笑的开心。 “你去告我啊,反正你偷吃了阿娘留下的鸡腿,咱们一起去正屋好了。” “我没有,你..你敢乱说我就揍你?”牛阿蛮一把将灵染扯回来,威胁般挥了挥自己铁槌般的拳头。 “要不这样吧,”灵染见此,也不想再吓唬他了,乌黑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吸了吸鼻子道:“我可以不告诉阿娘,但你得把昨天抢我的被子还给我,要不然我冻病了或者被你打坏了,水田里的活儿不还是要你来做的吗?” 自从她爹死后,后娘找了个理由,扔给她一张薄的像纸似的被子,便把她赶到柴房去过冬,昨日她昏沉之间踩烂了牛阿蛮刚做好的玩具,又被莫名其妙打了一顿,醒来后那套薄被也不翼而飞了。 牛阿蛮眯缝着小眼睛想了会儿,觉得灵染的话很有道理,肥丫头不能干活了,自然好多活儿阿娘就会让他来分担,既然如此,那他今后还是少打她两顿好了。 “成交。” 片刻后,灵染接过皱的像一堆烂布似的被子,不由恨的牙痒痒。 这死胖子居然用被子来塞墙缝,现下又潮又湿,但她实在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好装作不在意般把被子挂到铁丝上晒好。 牛阿蛮哼笑着,大摇大摆的出去玩儿了,下午,灵染去后山掘了好些野菜,当初她在观蓬莱做的也是一等一的拿手好菜,如今回到了没爹没娘的日子,也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独自在耳房内倒腾片刻,灵染便做出不少既简单方便又好吃抗饿的菜卷出来,看着卖相还不错,倒了杯清茶满足的在矮灶前坐下吃着。 期间,玉娘查岗似的探头探脑看了她几次,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缺盐少油的菜卷,从灵染手里做出来却变成袖珍美食,牛阿蛮回来见灵染吃的香甜,抢了一个吃了,竟然觉得味道出奇的不错,又拿着吃了好些,这才去正屋见她母亲。 灵染上辈子就知道,牛阿蛮的亲娘总是喜欢把做好的吃的藏起来一些,这点,当初她想不通,这世也是顶着成年人的思想,才似乎明白了些。 关于为什么张家婆娘总是喜欢说道她家的闲话,关于后娘有事总是跑去找张家贵生,还有关于采莲的死。 夜里,灵染裹紧薄被蜷缩在角落,努力忽视三尺之外呼啸的寒风。 只是模糊之间,风越刮越凶,最后竟化成一道黑影,半飘着从高处压了下来,灵染心中恐惧不已,那黑影转息之间跳到她眼前,变成封沐锦那张苍白却毫无血色的脸,手中的寒水剑涂满了渗人的鲜血… 灵染觉得胸口闷得发疼,那黑影终于慢慢缩小,却变成采莲的模样,腰间被贯穿的窟窿看着黑洞洞的,正浡浡的向外渗血,对方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张着小手期期艾艾的向她扑来。 “啊……” 灵染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着,浑身的衣襟早已被汗水浸湿,整个人如同刚从水中捞起一般,喉咙也干的像是要冒火。 几声人语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无比清晰,灵染竖起耳朵,只听得院门落锁,接着传来后娘几声娇嗔的调骂声。 “……你个急死鬼,前儿我家办丧你被抓住好一顿训,今就又来,莫不是家里的婆娘管不住你了?” 灵染透过坏掉的柴门,清楚的看到男人身形魁梧,听得这话,并没有给玉娘继续言语的机会,一把将人推倒在门上就是好一顿亲热。 啧啧的口水声配合着后娘渐渐软下来的呻.吟,直听得灵染胃里一阵恶心。 上一世,封沐锦宠幸添房丫头的的时候,她就站在一旁汇报着关于观蓬莱的业绩,也没见床上的人动静有这么大。 看这黏糊劲儿,真不知道父亲这顶绿帽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带上去的。 片刻后,来人将软成一滩水的后娘一把抱在怀里,路上不忘继续上下其手,口中贱兮兮道:“家里的婆娘可不曾有鸡腿留给我吃,何况我张贵生长这么大哪里敢有人管过,就只有你这骚狐狸,才能让我乖乖就范嘞。” 后娘被惹得身体止不住轻颤,反手隔着衣襟一把钳住那只大手,娇声道:“别,怪冷的,回屋在弄。” 灵染眼见着两人进了正屋,心中那股溺水般的感觉又像要将她没顶,想到刚才梦中一脸恳切的小采莲,她一个骨碌翻身起来,走出柴房,摸到后娘的窗户下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