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飒飒心事重重地赶了一天的路,在天擦黑之际找了一家偏僻的客栈住下。 越溪将坐骑交予店小二,转眸就看见她魂不守舍地站在后面。他极快地皱了一下眉,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朗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反应过来,看向他,把那些憋在心里很久的话压了回去。“我没事,你放心。” “没事就行。”他在前边慢慢走着,时不时回头瞧她,“说来也巧,这家客栈我以前曾住过一次。偏是偏了点,但它能在这条道上坚持这么久也是不容易。” “是行商的时候?” 他“嗯”了一声。 “你现在怎么不干了?” “厌倦了,想换一种活法,钱是赚不完的。”他打了个哈欠,走到柜台跟掌柜的订了两间相邻的客房。二人在大堂随意吃了点东西,才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临进门前,越溪忽然叫住她,“有什么事记得敲我门,这里没有城中清静,你可别乱跑。”他的整个身子都在门里边,只有脑袋懒懒地靠在门沿上,双眸半眯着,姿态实在是随性极了。 她点了点头,反手将门带上。 越溪收回脑袋,站在门口发了会子愣。他将目光投向中间那堵横亘在二人之间的墙壁,心想明日定要找个机会同她谈一谈,不管她的担忧是什么,他都会尽最大努力帮她解决。 叶飒飒心中最大的担忧自然是越溪。她此行不是游山玩水,而是去报仇雪恨的,他的心思她明白,但她没法拿他人性命冒险。他有亲人,他的亲人还在家里等他回去,若她再不把话挑明,未免显得太过自私了。 吹灯上床后,她依旧没能入睡,即使身体疲乏,精神仍是活跃的。她翻了个身,望着朦胧的窗格发呆,不多久,耳际听到了一阵嘈杂的马蹄声。那些马儿奔跑起来是很有力的,完全没有赶路的劳累。它们的声音逐渐近了,只是越靠近客栈,叶飒飒心中的不安感就越是强烈。 她以最快的速度下床穿衣,等她拿着兵器冲出门时,刚好在走廊上碰到了越溪。 “发生什么事了?” 她摇头说不知道,视线在四周徘徊,住客的房间里相继亮起了光,甚至有人已经按捺不下好奇心,打开门随着掌柜一探究竟去了。 “我们也去看看,不靠近,就站在后面看。” 叶飒飒点头,“好,小心为上。” 马队燃着的火把瞬间将客栈周围照亮,在场所有人的脸都清晰可见。客栈几乎被那些人给包围了,躁动不定的情绪在人群中迅速传播开来。他们身下的骏马打着响鼻,不耐烦地抬蹄走动着,坐在马背上的人却个个安稳沉静,为首一人的目光更是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突然,他发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那个人,他微微一笑,眸中盛着无边欢喜,温声唤道:“飒飒,终于又看见你了。” 此时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叶飒飒同越溪相互对视一眼,穿过人群走到了前方。 鸣雀紧了紧手中缰绳,视线从越溪脸上划过,“想必你也猜到了,我们在这里碰上不是凑巧。” “怎么,迫不及待要杀人灭口了吗?”她冷笑一声,眼底尽是凉意,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鸣雀利落地跳下马,他乌发高束,贴身的夜行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修长,卓尔不群。他扫了一眼惶恐的众人,开口道:“这里人多眼杂,不如换个地方说话吧。” 叶飒飒看了看那些离他们远远的人,拇指顶开剑鞘,露出半截寒刃,“不想死的都回去。” 似是被现在的场面所惊,与他们无关的人纷纷息了看热闹的兴头,一窝蜂地回到了客栈。掌柜的怕他们一言不合打进来,在最后一个人进门后连忙把门关紧上闩。 四周顿时变得安静不少,叶飒飒望向鸣雀,以眼神询问他。 鸣雀无奈又失落,他默默地看了看她,忍住思念的情绪,移动目光,定格在越溪脸上。 “越公子还是没有学乖。” 越溪自从出来后便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他终于有了说话的空却不肯说话,只淡淡地哼了一声,并不屑于回应他。 他毫不在意,清冷的面孔没了对待叶飒飒时的那种温柔,看上去遥不可及,“我今晚来,是想问你要回一样东西的。这样东西越公子应该带在身上的吧?没有带也无妨,反正我时间多,可以陪越公子你一起去拿。” 越溪捏了捏太阳穴,表情困惑,“我不记得我欠过你什么啊,难道是我爹以前问你家借过钱?” “越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鸣雀轻皱眉,“杭咏年已经全部交代了,你再抵赖也没用。当年他从药王岛拿走的那本药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还在你家。” “不在不在。”他不耐烦地摇着头,“那破烂玩意我早烧了,又不是我家的,留它有何用。” 有时候,越溪说的话真能气死人。鸣雀被他激得眼神一变,胸腔猛地窜起一把火,他压了好久才勉强压制下去。深吸一口气,“奉劝越公子合作一点,免得到时候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若你能从我们眼前消失,我想我会愉快一点的。”越溪笑眯眯的,丝毫不露怯。叶飒飒在旁边拽了拽他的袖子,他扭头看她,见她有些忧虑,他便冲她做了一个安心的口型。 鸣雀叹气,“看来越公子是非要和我过不去了?” 越溪“呃”了一声,一对活泛的眸子转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一道清脆的声音横空出世:“能否借一步说话?” 叶飒飒直直地望着鸣雀,她知道他会同意的,所以她不会有顾虑。可她不敢看越溪,生怕在他明亮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心虚。至少现在,她是不敢的。 她要说的话,不能被他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