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兴言没看她,他将目光投向前方,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知道这里最好的地方是哪儿吗?”他没让叶飒飒回答,先说道:“平静。“ “我希望你也能感受到这种平静,如果你爹还活着的话,他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副样子。” 他的声音稳而沉,给人一种安抚心神的力量。 叶飒飒皱着眉,仍旧停在原地,“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平静。” 凤兴言比她先走了几个台阶,闻言背着手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以前也有过这个想法,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许多事情的看法都会变得不一样。很多当时你觉得熬不过去的事情,其实后来想一想也不过如此,只是自己太年轻罢了。” 她眉头皱的更深,清亮的眸子里既有不解又有些许敌意,“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报仇?” “不,我只是劝你凡事三思而后行,不可冲动。” 他转身继续前行,不再看她。她待在原地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不自觉想到了她爹,若是他还在世的话,他也会这么劝她吗? 凤兴言知道她此时的心情,便也没有催促她,等她追上来之后才开口道:“今日想必你也累了,不如先休息一晚,要是明天你的想法还没有改变的话,我定然不会再隐瞒你。”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得离寺庙很远了,在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小型庄园,叶飒飒只看到隐约的轮廓,有两个人正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他们走上去。 凤兴言一边与她同行,一边向她解释道:“莫要紧张,那两个人你也见过的。” 她嗯了一声,“一个是凤小姐,还有另外一位应该就是苍竹先生。” 她猜得果然没错,站在门口的就是二人。面对凤谷烟她没什么,可一旦接触到苍竹幽幽的目光时,她便不自觉矮人一截,她没有主动打招呼,强装镇定地将视线挪开。 “爹,你终于回来了。“经历了前段时间的一阵折腾,凤谷烟虽已神形憔悴,但她宛若无骨地立在那里,更能惹人怜爱。 “风这么大,站在这里是想着凉不成?”凤兴言又恢复成往常那副威然模样,他虽在怪她,但却没有真正动怒的意思。 凤谷烟调皮地伸了下舌头,上前挽住他胳膊,“还不是见你老半天没回来,在担心你嘛。”她还算活泼,杏眸灵动有神地划到叶飒飒身上,勾着樱唇笑了笑,却不开口说话。 她不同她说话,不代表叶飒飒也能这么任性,说起来她欠她一份恩情,“凤小姐身体好些了吗?” “嗯,还好。”凤谷烟的笑意渐渐缩小,颇为好奇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她想了想不知该如何回答,幸好一旁的凤兴言开口替她解了围。凤谷烟不太满意地撇撇嘴,到底是不敢当着她爹的面继续问下去。 天色已晚,夜幕稳定有序地吞噬了所有光亮,被黑暗笼罩着的云锦山漆黑无垠,伸手不见五指。这样冷的夜晚,连一颗星子都看不到,唯有山半腰那座寺庙散发出朦胧而温暖的火光,天地陷入静寂,听不到山下和尚们的诵经声,却能隐隐闻到被夜风递来的供香的味道。 用完晚膳,叶飒飒就回到了凤兴言为她准备的客房,位于庄园的最边上,推开窗,山下的景色便一览无遗。她坐在窗台上,身着单衣,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大概是还没有到真正冷的时候吧。 她盯着山下那抹稍显微弱的光芒,目光凝滞,她在想着白天凤兴言对她说过的话。 她真的已经想好怎么替家人报仇了吗?不,似乎并没有。她的目的简单又直白,就是找到仇人,然后复仇,她也无心去想那人到底是不是鸣雀,因为这一切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这段时间来,她一直不敢细想,就是怕自己会将自己逼疯,如果只冲着目的去的话,会不会好过一些?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她想到了一点其他的。比如,复仇失败的话,那她只能去九泉之下陪伴二老了,若是有机会,定要拉个垫背的才好。 爹娘在世时,没教过她什么大道理,她只知道有恩就报恩,有怨自然要报怨。 她望着那抹光,眨了下眼睛,目光不再凝滞,心中的想法比以往更加坚定。她跳下窗台关上窗,正要转身上床睡觉时,忽觉外头有一丝不同寻常的风声掠过,她返回去在四周观望了一下,见并无异常后便重新关好了窗户。只要不是故意针对她的,她现在不打算生事。 离庄园很远的山顶上,一道辨不清男女的背影似乎站在这里很久了。久到夜里的露水都浸湿了他的深色披风,他纹丝不动地站着,直到另外一个人的到来,他才有所反应。 “你去看她了。”不等那个后来的人说话,他先开了口,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每一个字都用足了力气,好像是故意这么说话的。 那个人没有回答,似乎默认了这个事实。 “我都说了她会阻碍我们!”他恨铁不成钢地转身斥道,隔着遮面的袍子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气。 那个人慢慢握紧双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对面的人作对,在一开始听他的话不就好了吗?他一晃神又想到了白天见到的那张脸蛋,她变了很多,晒黑了,目光也坚毅起来,不再是以前那个终日缠着他的小师姐了。 “凤家人在她那里得不到药经的消息,叶正侠不会告诉她。” “哼!”立在那里的人却重重冷哼了一声,他朝他走近几步,锐利的目光透过袍子要射穿他,“可若是她发现了你的身份,那我们不就暴露了?还是说,你希望她发现是你?” 最后一句话蕴含着些许嘲笑的意味,使得对面的黑衣人浑身一紧,低声吼道:“我不会让她发现的,就算会看到,那也是在以后!” 在他能摘下面具,光明正大做自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