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飒飒走到山脚下时,终是忍不住内心情绪,驻足回望。这里已经看不到山庄了,唯有红霞般的火光照亮了山腰,大火带走了她的过去,她什么也没有了,从今往后,她的生命里只剩下复仇。 她擦掉眼泪,再也没有回过头。 叶飒飒没有去过离家太远的地方,唯一知晓的外地便是黑云镇。听说那儿是整个江湖里消息最为密集的地方,只要买消息的人出得起价钱,什么样的秘密都能给你弄来。 她抵达黑云镇时已是五天之后。 小镇虽小,却五脏俱全,更兼有许多江湖人士混杂其中,给这座小镇平添了几分神秘感。叶飒飒沉默而低调地走进黑云镇,寻了一家尚未客满的客栈住了下来,晚间吃饭的时候她向小二打听了一下关于消息的买卖。 这小二也是个人精,一听有活计忙左右瞧了瞧,才与她低声讲道:“看姑娘您也是初来乍到,如果您愿意相信小的话,小的这里倒是有条明路。” 她心中一动,点点头,“你说。“ 小二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的可以替您跑一趟,只是这个……” “多少钱?” 小二冲她比划了一下,说出来的价格却有些吓人,“十两银子,您可以先付我一半,算是定金,等您见到了再付余下的就成。您看呢?” 叶飒飒稍微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眼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鸣雀,然后杀了他。 小二办事的速度很快,第二天上午就已经替她联络好了。她按着他给的地址,一路摸索,最后来到了一处毫不起眼的民宅前。她上前敲门,忍不住握紧了手里头的佩剑,等了一会儿无人来开门,她又加大力气继续敲。 “门没锁,自己进。”有道尖细的男声从门后传了出来,声音里透着极度的不耐烦。 叶飒飒将门推开,看了一下里面的情况后才走进去。门后头是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不带任何植物,只在院子中央摆了一张石桌,上面搁了一副未走完的棋盘。而石桌两头分别坐了两个老头子,说来也是惊奇,这二人相貌一样,衣着一样,就连坐在石凳上的姿势都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冷眼旁观,一个笑脸相待罢了。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什么事情过不去,何不开心一些?”说话的老头子声音甚是温和,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 叶飒飒有些紧张地捏了捏佩剑,她刻意压低声线,尽量不带上任何情绪,“我要问的东西你们都知道?” “那当然!”同她说话的老头子显然十分自信。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另外一个老头指尖上夹着颗白色棋子,正愁眉苦脸地看着棋盘,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说话更是不客气。 她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叶正侠。” 讲话温和的老头子闻言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这个要三百两,只要我们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她径直拿出三张百两银票放在石桌上,出手豪爽。 看棋的老头子将手中棋子用力落进棋盘,同时不耐烦地说道:“叶正侠前两天刚被人杀了。” 对面的立刻接道:“听说杀他的人是他的徒弟。” “那个家伙都隐退了还逃不脱一死,真是倒霉。” 看着她的老头却长长地叹了声气,“唉,谁叫他害了药王岛。” “哼,活该!”看棋的老头冷哼一声,依旧下着自己的棋。 叶飒飒听的眉心一皱,忍住火气,问:“药王岛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们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当年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人都死了。” “还有一个。”看棋老头又重重落下一子。 “谁?” 他忽然冷笑了一声,干瘪的嘴唇向上勾了勾,瘦巴巴的脸上挤出了一道道皱纹。他扭过头来盯着她,眼神犹如鹰隼般锐利,语气阴沉,“这个可不好乱说,要死很多人的。” 他们不说,叶飒飒便不问了,这个对她而言并不重要,“药王岛怎么走?” 出了黑云镇半里路,叶飒飒才看到指路人跟她说的渡口。此刻等船的人不少,她独自一人站在其中倒也不算突兀,有些是平民百姓,见她提剑肃容,不苟言笑的模样,纷纷躲远了点。也有一部分是和她一样的会武人士,端的是傲慢矜持,只轻慢地打量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 她倒巴不得无人与她搭话,半天不见船只的踪影,她便寻了块石头坐了下来。眼前大河宽广,风平浪静,她忍不住回顾过往,刻骨的心酸一阵漫过一阵。 从以前人人关心的娇娇女,到现在变得无根可依,这天翻地覆的变化只在眨眼之间。她纵然不想面对,可仍旧要排除万难,砥砺前行。 鸣雀啊鸣雀,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在接近黄昏之时,叶飒飒终于等来了她要上的船。她从两个老头那里打听到了药王岛的具体位置,即使他们已经告诉她,那里可能不复存在了。她心底却怀抱着一丝希冀,若是她可以在那里找到鸣雀,就能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与她一同上船的人只剩下最后几个,其中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一直盯着她,赤、裸裸的目光看得她直皱眉。上船后,她找了处偏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以此来躲避男人的目光。 熟料,那人更是肆无忌惮地凑到了她的身边,两片嘴唇一翻,露出一口脏污的黄牙来,“小姑娘孤身一人,这是要打哪儿去呀?” 叶飒飒紧了紧手中的佩剑,忍住一脚踹翻他的冲动,一言不发。 见她不说话,男人的胆子似乎变得更大了,一点也不忌讳她手中的剑,“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你家大人怎么舍得放你在外头待着?我知道有个非常有趣的地方,不如我带你去玩一玩如何啊?” 叶飒飒抿紧双唇,索性别过了头。男人那边突然没了动静,她正心生疑惑之时,忽觉有道温热的气息靠了过来,她再也忍不住,拔出长剑径直砍向那意欲轻薄她的人。 男人生的贼眉鼠眼,躲闪的动作也甚是灵活,锋利的剑尖堪堪划过他的衣角,再慢一点可能就要见血了。男人不禁恼羞成怒,调戏不成,反倒丢了脸面,他怒气腾腾地瞪着叶飒飒,几番要发作的当头终究还是被他忍了下来,最后灰溜溜地离去。 叶飒飒握着佩剑的手有些发抖,她不是伤不了那个男人,而是怕生出事端,她不好脱身。如果……是以前的话,她哪里会受到这般屈辱? 船舱狭小憋闷,众人的眼光叫她坐立难安。她索性上了甲板,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心中郁愤难平,抽出佩剑用衣角反复擦拭。这剑她已许久未用过了,但刀口仍然锋利无比,她擦拭的动作越来越快,刀口划开衣料,顺利地伤到了她。她呆呆地望着在不停滴血的手指,只觉既茫然又愤恨。 太阳完全下山,一轮还不算圆满的月亮升了上来,客船行驶在宽阔的大河上,追月而行。叶飒飒返回船舱时不禁四处看了看,见那个猥琐男人不在这里后,微微松了口气。她吃了点干粮,倚壁坐着,周围不时有视线投过来,她一概不理,闭着眼睛竟觉有一股困意袭来。 叶飒飒本来不想睡的,可是她这段时间休息的很少,此刻得了一个还算安逸的环境后,她便有些松懈了。当她再度醒过来时,她发现她将自己置入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境况里。 此时,本来还算人多的船舱里只剩下几名年轻女子,她们被捆在一块儿,嘴中塞着布巾,极为惊恐地坐在角落里。叶飒飒挪回视线,动了动身体,却发现四肢绵软无力,内力凭空消失,怕是连提剑的力道都没有了。她克制住慌乱,抬起头往船舱口看去。 那里守着几个带着刀的男人,个个身形魁梧,不似善辈。他们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矮小男子,神情奉承,正是之前轻薄她的那个人。 她的苏醒成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贼眉鼠眼的男子更是眼中一亮,拔步就要向她走来,不料被旁边的人用刀拦住了。 “你想乱来?那也得问一问胡爷同不同意。”拦住他的人正是幕后主使下面的小头领,他们做的事情见不得光,容不下一点差错,他们可不想因为这点事情丢了性命。 男子条件反射地躲开了他的刀柄,讨好笑着,“我哪儿敢呀,胡爷要的人我可不敢觊觎半分。” “知道就好,这次有你的功劳,我会如实向胡爷禀报的。只是口风上头还需再把紧些,若是因小失大,丢了合作的机会,那可就不值当了。“ 男子压下心底的不甘,低头哈腰的称是。只要他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又何必执着于此女呢,他这样安慰自己。 他们的对话,叶飒飒听了个真真切切,她阅历虽少,但也知晓那些是什么人,年轻女人落在他们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她张了张嘴,后知后觉的发现被点了哑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额头上冒出来的密汗逐渐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必须得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