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的时差是彻底调整过来了。 早上迷迷糊糊中朝床中间翻了个身,手臂一个没留意伸出去好远,想到自己和坻漠在不演戏时是互不侵犯的,忙又把手臂缩回来生怕碰到了他,这一缩,她就醒了。睁眼一看,床的另一边果然空了! 好久没有一个早上像今早这样愉快了,人逢喜事,塔尔洗漱换衣服的速度都快了整整一倍,不一会儿就神清气爽地出了房间。 “小管,今早吃什么呀!”才一出门便看到正穿梭于厨房与餐厅尽职端菜的管家机器人,塔尔揉揉它脑袋随口问道。不过她也没想等它的答案——她自己一个人吃饭的时候菜色时好时坏,起伏巨大,且大多数时候都是极差的那种;而这几天顿顿跟坻漠同吃,除了偶尔几顿偶尔几个菜差强人意,其他简直都是大师水准,还是斯坦洛特的大师!所以她实在不能不怀疑,坻漠的这几个机器人在联合搞猫腻。 既然怀疑被欺负了,她总得抓住些证据才好去它们主人那儿给自己讨公道,今天坻漠不在,自然是个一探究竟的好机会。 她还是第一次进坻漠府邸的厨房,乍一眼看去,除了灰褐的色调,其他厨具、设施跟斯坦洛特的也没多大区别嘛,连仿人形料理机器人的背影都跟爱达肯宫厨房的那几个一样高大帅气,就是这机器人怎么看怎么眼熟有些奇怪。 烤箱“叮”一声提示烘焙完成,那“机器人”应声转身取出了香气四溢的两块小蛋糕,然后看见了塔尔,塔尔也看清了他…… “你来这儿干什么?!” “你在这儿干什么?!” 两人同时愣住,又同时中气十足地大吼出来,像是要先声夺人似的,结果谁也没占着便宜…… “一个对饮食要求极高的人却因为吃了相克的食物倒下了,为避免这种低级失误再发生,亲自下厨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坻漠与她互瞪了数秒,扯出这么个借口,还特意加重了“相克食物”四个字,非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话毕,拾起其中一枚小蛋糕一口吞了下去,然后拿起第二枚…… “哎……”塔尔紧盯着仅剩的那枚精致小蛋糕,忍不住叫住他,“那个……见者有份啊……” 坻漠淡淡瞥了她一眼,又一口,吞了…… “试验品,不好吃,不能污染了公主的味蕾。” 塔尔:我看着挺好吃的呀,长得也跟在斯坦洛特常吃的那款蛋糕差不多,看在我忙前忙后伺候你那么多天的份上你给我吃一口怎么了?不给我吃你做两个干嘛?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了一道持续许久的幽怨眼神。 餐桌上的早餐是最近一贯的标准,可塔尔心里惦记着那块没吃到的蛋糕,美味还是被情绪影响,减了不少分。 塔尔戳着盘子里的水果腹诽坻漠怎么伤好了还不去上班,他不着急他的继承者之位被夺她还急着出去玩儿呢,小管机械的呆萌声音突然就在她身边响起:“大王子妃,您的礼物。”把她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明明诽得不动声色,被它这么一喊,就好像偷干坏事当场被抓到一样。 她当然要把气都撒在小管身上:“礼物就礼物呗,你叫什么叫!”说着,粗暴地从它小短手里抓过小巧的黑色礼盒扔到餐桌上,又不耐烦地把它赶到了一边。 “几天不见,思念得紧啊,礼物都送到我这儿来了。” 塔尔以为这跟上次那条裙子一样又是坻漠顺便订的,看那盒子那么小也装不了什么她正需要的东西,便一直没正眼看看,扔到手边就继续吃起了饭,谁知坻漠往她这儿看了半晌突然冒出了这么句话。 塔尔一怔:这不是他送的? 忙丢下叉子手忙脚乱地拆开包装复杂的礼盒——一朵千穷半绽着花瓣赫然开在泛着柔光的黑色丝绒之间,外面裹着一层晶莹的透明水晶,将花朵将绽未绽那一刻的妍丽与羞怯巧妙地定格在同一幅画面里,静态的物却透着动态的美。 盒中还有一张式样简单却在细节处惹人惊叹的卡片: 被冰岩定格了的花,无需粉碎,已然很美。 霍渎 塔塔和她有意识上的连接,卡片上的话才读完,塔塔就把她的疑问在她脑中解答了。 冰岩:9302特有的岩石。该行星常年冰雪覆盖,存在了亿万年的冰层在外力与某些该星球特有物质的作用下渐渐沉积、变质,最终形成高密度与高透明度共存的珍贵岩石。 千穷:未搜索到结果…… 随后是一段相似结果:该类植物大都靠体内维管束输送水分、养分为生,对于那些美丽却危险的花,抽掉维管束做保鲜处理后包装贩卖,是星际惯用的方法。 鲜花冰岩:形成条件——在形成冰岩的冰块冻住之时,有鲜花恰好掉入正在结冰的冰水里,一起凝固。(注:该事件概率极小) 塔尔握着那张卡片有些出神,她不过随口一夸,却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霍渎竟真的找出了这么块难得的东西送她。 另一只手凭印象从盒子里挖出那块冰岩掂了掂,确实比看着要重不少。 感觉到冰岩上似乎还连着什么东西,她扯了扯,终于放下卡片偏头看去——那是一条纤细却不单薄的金属项链,链子上仿着塔塔的构造,不规则地分布着小片小片几不可见的金属颗粒,光下错落的柔光莹莹闪烁,仿佛遥远星河捞出的一把星光被随意洒落。 塔尔不掩惊艳地欣赏完,拿过盒子准备把项链装回盒子收好。才把冰岩放入黑丝绒间的凹陷,坻漠阴阳怪气的嘲讽又如影随形地跟来了:“如此贵重又用心的礼物,收起来做什么?” 塔尔手上动作一顿,下一秒,便从善如流地将冰岩又从盒子里挖了出来,坐正身体,正对着他,在后颈处摸索着试图自己将项链戴上。 这条项链的扣她还是第一次见,精巧是精巧,就是比平常的那些难扣不少。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在于,对面坻漠的目光如炬,她表面装得不为所动,其实暗里已有好几次快扣成功的时候,因为那目光抖了手……倒真不是怕他,那目光给塔尔的感觉就好像是想要一人沉思时却有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一样。 因为心里惦记着自己刚做好的指甲不能被划坏,第七次失败之后,塔尔就再也不愿碰那个锁扣了。歪头微眯了眯眼,发现坻漠盯着自己好像看入神了,塔尔低头把项链收到手中,隔了大半个餐桌把手伸到坻漠眼下…… 坻漠猛然低头:“干什么。” 塔尔一脸无辜:“帮我戴一下。” 坻漠冷眼看她,连讽带嘲:“又不是我送的。” 塔尔收回手把后背靠到椅背上,转头盯上了小管:“小管。” 小管刚想上前,被坻漠一眼瞪过去,立刻“骨碌碌”滚向了厨房,连两只小短手都是边滚边收进身体的。 “喂。”塔尔将左腿搭到右腿上,无语地看向对面那人,“你是不是在家隔靴搔痒太久欲求不满,所以导致情绪暴躁啦?” 坻漠瞪了她一眼。 不过塔尔不仅无所畏惧,还来了兴致,身体前倾,两手也扒到了桌沿上:“要不把你那情人叫来吧!不用顾虑我感受,我还真挺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受得了你这种人呢!” 坻漠的眼神已经从瞪变成了威胁,塔尔继续善解人意:“或者你就用我的名义带她来好了,对外就说……我在这儿没什么同性朋友太孤单,想找个人聊聊天?”塔尔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主意好,眼睛都笑弯了。 坻漠暗自顺了半天气,终于憋出了三个字:“不需要。” 塔尔从桌边重新靠回椅背,安静坐了两分钟,突然又站起来。 “你去哪儿?”看她在朝门口走,坻漠忙扬声问。 “找人帮我戴项链。”塔尔背对着他挥了挥握着项链的手,从她指缝间漏出的那一小截项链,坻漠看着分外刺眼。 “不许去找霍渎!”一瞬后,坻漠“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她背影吼,可大门在他的话说完前就已经应声合上了,那道紧闭的门缝中,似有她指缝间的柔光在不停闪烁。 坻漠狠狠朝门缝上砸了个空盘子过去,转身就去厨房揪小管去了。 “她去哪儿了?” 小管被主人怒气冲冲劈头盖脸的一句问问得跟死机了似的:“她……她……” “没用的东西。”骂归骂,但机器人的程序使然,坻漠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大王子妃。” “大王子妃已经离开府邸,不在我的探测范围内……” 坻漠被噎了噎,又重重吐出一口气,关心则乱啊。 “她往哪儿去了?”他低头问W-00。 W-00很快显示出塔塔所走过的路径,并预测出了最有可能的目的地:“军用太空港。” “去那儿干什么……霍渎今天去属星了吗?”他盯着虚拟屏幕上不断增长的已过路径自言自语,没一会儿又紧锁着眉在屏幕前来回踱起了步…… W-00自作主张,将坻漠私人飞船上发来的消息覆盖在了不久前已停止变化的路径图上:飞船即将启航。目的地:9306 坻漠展颜:原来是找伊砄去了。 又敛容皱眉:让那小子戴项链去?她想做什么! 又顺气舒容:他们只是物以类聚,对,物以类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