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的窗下铺着一张明黄色坐蓐垫,软榻上面设了一张白檀木镶金边的小桌,上面放着些茶水点心,想来是帝后二人本就是闲话家常。因此只是寻常小坐,皇后也只是绾了个寻常发髻,蘸着几点累金丝攒珠的绢花压鬓,并佩戴着几支小巧精致的流苏银盏,身上是一件紫色绣牡丹的长裙,如此被暖阁里的地龙暖气一哄,倒是衬的面容微红。黄酒见了她请安,忙让当归端了秀墩放置在她面前,待到她坐下才施施然的说道:“惠淑妃,今日外面雨雪不停,还叫你过来,实在是这边有几件要紧事要问你……”
混皇后还准备说什么,皇上却是慢慢悠悠的拿起一枚剥好的果肉吃了,淡淡说道:“昨日的事情,你和顺明媛都好些了吗?”
微微顿时心中一暖,起身道:“臣妾没什么大碍,倒是明月她受了些惊吓,加上双足的伤,还得好生将养着才行。”
皇上道:“如今既然是在你的宫里了,你们又向来是要好的,那么你就多照看着,多宽慰她些,如今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微微答应着,皇后在一旁嘴角含着笑意的说道:“午后总是冷清的很,这个时候,若是能听到一曲瑶筝也是幸事了。只是这谭充仪竟五六日的不肯面圣了。”
闻言皇帝的笑意极暖,却似这暖阁中的尘土一般,亦是也带着暖暖的气息道:“她总是说脸上的伤还没好,所以不肯见朕,都是小女子耍性子,且由着她去吧。”
皇后微笑着道:“那日贵妃气性大了些,可是谭充仪这边也有不妥之处,如今皇上心里还惦记着她,却又不纵容她,臣妾的心里很是欣慰。”
皇上端起那明黄色茶盏悠然喝了一口,眼神灰暗莫名:“虽然没见着,但是只要心里想着,那就跟见着了事一样的。”微微入后宫之后才陪了皇上一次,很久没有见到过皇上了,虽然心里有着皇上的叮嘱,但是心中难免郁闷。在加上如今皇上初初执政,前朝又要处理周朝求和之事,自然是忙碌的。直到昨天夜里,匆匆的见了一面,原本以为皇上还是护着自己的,可是眼见她奔着阮欣儿去,连个眼神都不曾落在自己身上,便是偶尔票见了,也如同天边的鸟儿一般,落不尽那棉白的云朵里。她的目光忽而凝在皇后的衣裳之上,那样沉稳不失艳丽的衣裙,丝绣簇簇的牡丹图案,映的自己身上的一袭青色绣竹枝衣裙暗淡不已那样的不合时宜。而竹本是孤傲清冷的代表。
微微的喉咙中似乎被塞入了酸涩的梅子一般,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只得勉强笑道:“谭充仪伺候皇上的日子也不长,怎么皇上这么喜欢吗?”
皇上脸上原本稀疏的笑容顿时多了几分眷念道:“正是因为她跟在朕身边的日子不长,但是却像是跟久了的人似的,格外顺心。”
微微听的这么一句话,哪怕心底此时在酸涩,也只得缄默不语的低下头。
皇后的嘴角依然凝固着笑意,似乎就像是一朵永远不会凋谢的花儿一样:“说起谭充仪,臣妾却是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皇上转眸微笑着看向皇后,眸中似有万千情义般的开口道:“皇后跟朕,还有什么不该说的。”皇后的面容微凝滞,但随即快速恢复过来:“今儿午膳过后,谭充仪来给臣妾请安,给臣妾看了看她的脸,如今臣妾却是不敢定夺,这才只好带她来见皇上了,还请皇上拿个主意吧。”顿了顿她看了一旁低着头的惠淑妃道:“臣妾想着那日谭充仪被掌掴的事情,惠淑妃是亲眼所见的,最后又是她送谭充仪回的碧霄宫,所以这才急召惠淑妃过。”
皇上却像是没有抓到皇后话中的重点一般,只是惊喜交加道:“若毓来了?人在哪儿呢?怎么不进来。”
皇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继续道:“此刻人在偏殿等着了,就是不敢来见皇上。”皇后见皇上的脸色转变,于是扭头吩咐道:“当归,你去请谭充仪进来吧。若是有什么委屈的话,自己来说吧。反正她的事儿,本宫是没法做主的,只有请皇上定夺才是,你让她自己思量吧。”
当归出去不过是片刻,便领着谭充仪进来。谭充仪如同往常一般穿着娇艳的衣裙,只是脸上却是覆着一方白净的纱巾,那鬓边的簪花压住,将往日那清丽的面容顿时隐去了一大半。她泪眼朦胧的依照规矩行礼问安,皇上还未等她行完礼,便急忙伸手扶住她的身形,颇为心疼的说道:“这是怎么了?即便是被掌掴了,可是这都五六日,总该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