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宁愤愤不平道:“这里是凤鸾宫,太妃太嫔们居住的地方,按照祖制,太后该居住在慈宁宫,又宽敞又明亮,不知道比这好多少倍。”
太后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是了,太妃们居住的地方,用的自然也是太妃们该用的东西。”
佳宁听到这话,心中一凛,不觉抬高声音道:“太后。”太后孙氏轻轻抬眸,目光古井无波道:“什么?”
佳宁浑身颤栗,恰在此时风吹进来连带着烛台上的烛火扑哧扑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一般,佳宁连忙上前挡住进风口,自一旁取过小剪子剪去一段被烧的焦黑弯曲的烛芯,待到事毕才敢回话道:“奴婢方才失言了,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平静的抬手抚摸了一下榻上的紫檀木小桌,又摸了摸身下坐着的毯子,上面都是用暗绿金线绣的团花纹锦,这才淡淡的说道:“你跟了哀家这么多年,没有什么失不失言的,只是哀家问你,历来后宫里的女人,熬到太后这一位置,靠的是什么?”
佳宁缓声道:“能走到这一步的,要么是新帝的母亲,要不就是先帝的皇后。”
太后轻叹如幽深回廊里的西风一般,黯然低回的穿过暮气层深的宫阙楼宇,道:“佳宁,哀家既不是皇帝亲母,也并不是先帝亲赐的皇后,不过是运气好,恰逢当年四皇子生母早亡,这才有个孩子在身边聊以慰藉,哀家这个太后,名不正言不顺的,若是皇帝不将哀家放在心上,哀家也没有办法。”
佳宁心中一沉,正色道:“先帝在世时,早就对外宣称,四皇子为您亲生,四皇子不过牙牙学语之时就是您在抚养,莫说四皇子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就算是知道了,难不成他要奉那个宫女出身的为太后吗?也不怕天下人诟病,在者您虽不是先帝皇后,但是晚些年的时候,关雎宫那位惹得皇帝不喜,往后六宫事宜都是您执掌凤印,代为打理,您为先帝的后宫尽心竭力,又为皇帝求娶丞相和太师之女,扶着他坐上那个天下最尊贵的位置,谁敢说您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太后抬手抚了抚鬓边的钗环珠翠道:“这些话是名正言顺了,可是若是皇帝心里不那么想。他念不念着哀家的养育之恩还很难说呢。”
佳宁小心翼翼的问道:“内务府已经来了好几回了,说是慈宁宫已经收拾好啦,请您挪宫,可是您的意思……”
太后莞尔道:“挪宫自然是要挪的,可是这不能是哀家自己说出来,得是从皇帝的嘴里说出来才行,不论内务府来几回,只要不是皇帝亲自开口请我挪宫,哀家也懒得动。”
佳宁低眉顺眼道:“先帝驾崩,皇上刚登基,外面的事情千头万绪的只怕都需要皇上去处理,而且皇上已经两天没有来请安了。就算是来了,皇上若是不提,难不成咱们就一直在这儿吗?”
太后伸手用护甲挑了挑烛台上的猩红烛泪漫不经心的说道:“皇帝的后宫里人虽然不多,但都是旧时王府里跟着的老人儿了,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总会有那聪明伶俐的,比别人更加警醒的,知道该怎么做。哀家既没有血脉亲情,也没有正室嫡妻的身份,若是再练皇帝那一点缥缈的孝心敬重都没有的话,这后宫的权柄,焉能握住什么呢。”
新帝即位,微微也是极为高兴的,初入王府时,微微心里还有些委屈,因为她的夫君当时并非是先帝最喜爱的皇子,但是她也是感激他的,感激他拉她出了那是非里,在王府的相知相处里,微微慢慢的发现,四皇子李泽宸心胸宽广,更兼豁达,才华和抱负更是不在话下。他慢慢的努力,慢慢的熬着,如雨后春笋般冒尖,然后渐渐的得到先帝的器重。终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成为了今日帝王,无上的荣耀。那也是她的荣耀。
晚膳时,微微情不自禁的吩咐小厨房做了两道平日里皇上爱吃的菜肴,心知这样重要的夜晚,皇上是不会进后宫用膳的。毕竟前朝那里,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大宴,那是万民的欢欣,那是皇上的喜悦。可是就这样看着皇上平日里爱吃的菜,微微心底里也是高兴的,好似她一直陪着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