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来知道,白骨夫人是被孙悟空一棒要了命的。不知为何,他识破了她的伪装,而白骨夫人奄奄一息时,硬是凭借着最后一口气,撑了回来。 我在葬了她的尸骨后,在石室里呆了三天。我虽知道,白骨夫人的下场不会很好,可我不知道,我会如此悲痛于她的离去。明明,明明我们是死对头。 她与孙悟空的纠葛,我始终没能了解的彻底。如今,也没有心力去探究了,逝者已矣。 我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这个世界了,因为有时候,人所了解的,并不就是全部。也许遗漏之处,往往最为可贵。 三日后,六耳来找我。他站在我面前,神色冷漠如常。我拜他为师,在山上,一呆就是三年。 六耳栖居的山,名唤佛合。我每日在山间打坐修炼,吐纳天地灵气,加上六耳的悉心指导,我倒颇有所成。 六耳另外赠了我一件法器,曰销魂铃,其声清脆,却乃魔音。念动口诀后,可摄人心魄,任由驱使。我觉得它是件宝贝,可作防身之用,于是不客气地收下了。 而白骨夫人留在我体内的妖毒,虽至今未祛,但鲜少发作,所以我也就不去管它。 不久前,六耳请我补上圣使的空缺,我拒绝了。佛合山,我已不能再待下去了。曾经诺过一个人的誓言,我该去兑现了。这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我自己。 看过了三年的花开花谢,还是要各自走上征途。这天下,终无不散之宴席。 天气甚好,微风不燥。六耳负手立于山巅,衣角轻轻舞着,竟有些遗世独立之态。我站在他身后,不近不远地看着。 “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待下山后,你且,好自为之吧。”他淡淡开口。 我颔首,轻“嗯”了一声。 “记住,不要给我丢人。”六耳目光飘向远方的云雾间,不冷不热,不悲不喜。 我一晃神,应道:“是。” 他闭上眸子,未言。少顷举起手,微向后一挥道:“去吧。” 我俯首作揖,行拜别之礼,心中隐隐泛着不舍,但毕竟去意已决,只好道:“师父,保重。” 六耳始终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我踌躇着,希望他能再送我几句话,好的,坏的,都可以。但他已经没有什么要嘱咐了。 我抿抿唇,转身驾云而去。 云头上,我远远回望了他一眼,他静静站在那里,安然的,像一尊雕像。 他还是与以前一样,不肯多说一句话,其清冷,如从极北苦寒之地,凿出来的老冰块。 渐渐行的远了,六耳的身影也慢慢消失。 师父,命不由人,你既为四大灵猴之一,也就注定了会有逃不过去的劫。师父,我只希望,下次见面的时间,越迟越好。 师父,保重。 一直向西,径到了西梁女国。 入目者,皆佳人也。我虽知道西梁无男子,但这满目红粉,依旧让我有些惊诧。你看遍街:脂粉伊人,身著绮罗。绿肥红瘦,纯真无邪。笑语欢声,何其悦耳。一个个那:娉娉婷婷,委委佗佗。 再观城中:鼓角楼台人语闹,酒肆茶房更熙攘。南来北往皆有礼,老少妇孺谨规章。路不拾遗人心善,一派欢好繁荣象。 我在街上走着,倒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询问了一个妇人,想知道三藏他们可曾到了。 那妇人听了问话,双眼发亮,热情回道:“前几天来的几个种人吗?他们现今都居在迎阳驿。” 我闻言大喜,赶上了。又听那妇人道:“听说他们是中华来的高僧,那个大和尚即将与我王成亲,他的大徒弟啊,也将要迎娶长公主哩。” 一颗满怀期冀的心瞬间凉了一半,实是不敢置信。女王喜欢三藏这众所周知,毋庸置疑。可是,师兄他凑什么热闹。 匆匆打听了迎阳驿的方位,我立刻急不可耐地要赶过去。但转念一想,又止住了脚步。 已经三年多了啊,我都不曾见过他们。况迄今为止,我还是个死人。就这么出现,会不会显得唐突?毕竟我那三藏师父性子怯懦,很容易被吓到。 一番思量后,我决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见他们。现在,容我先去看看那个所谓的长公主。瞅瞅她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我师兄娶她。 捏了诀,使个隐身术,轻而易举就来到王宫内。 西梁女国的宫殿典雅庄重,奢华而大气。殿内,两尊鎏金大孔雀烛台翘首伫立,张扬而骄傲。宝座上方的藻井绘着展翅神鸟,喙赤如火,栩栩如生。帷幔有金线穿梭,将大好河山收于一角。 无处不在的王权气势,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没有过多停留,出了殿后,依旧四处走着。在经过一个花园时,忽看到了凉亭下一抹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我日思夜想的大师兄——孙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