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夫人低声呵斥,惊醒了在一旁打盹的桀,桀惊醒,立马抽刀,警惕地看向四周。
奴隶甲被他这一动作吓了一跳,惊呼一声,赶紧护住妘夫人。
妘辛摆了摆手,回头问桀:“怎么了?”
桀睡蒙了,晃了晃头,站起身,说:“桀去屋外。”
说完,便乖乖开门离开。
见他走了,妘夫人这才得空询问:“他是何人?”
妘辛将她如何落水又如何得救一五一十的讲与母亲听,妘夫人听完,冷着一张脸,怒斥:“华夫人这对母女还是如此摆不上台面!”
妘辛笑笑,道:“也多亏她们母女,女儿才能安然归来。”
妘夫人看着她这张脸,似乎比离开时消瘦了不少,心疼道:“此去路途是否艰辛?”
妘辛想了想,诚实道:“艰辛要是不曾,就是烧心。”
妘夫人不解。
妘辛答:“一路上要与那西岐王子为伍,多少有些厌烦!”
妘辛答话时,面上表情狰狞,奴隶甲瞧着她这模样,也随着她一脸狰狞。
这倒是把妘辛逗乐了,有闲情询问莱国情况:“母亲为何又回到这小屋?”
她走时带走了华夫人母女,本以为已经解决了母亲的心头之患,可没想到,母亲依旧回到了这座冬天漏风,夏天漏雨的小破屋。
妘夫人倒是随性,道:“那莱国夫人殿我早不想住了,住在这里挺好,可以与甲作伴。我已至暮年,没什么好胜之心了。”
“那现今谁住在殿中?”
妘夫人与甲交换了个眼神,皆讳莫如深。
没想到妘辛却一脸了然地说:“怕是个叫‘官尹’的竖子留在殿内吧?!”
奴隶甲惊呼:“贵女如何知晓?”
妘辛冷冷地看着房门,房门不紧,四处漏风,屋外寒风已至,大雪即将汹涌而来。
她阴阴地出声,声音好像来自恶囚:“不过是个凡夫小卒,他能奈我何?”
妘夫人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拽回怀中,安抚道:“妘儿,你不必如此。”
说到底只是半大孩子,发狠和仇视转身即逝。
妘夫人见她与半年前脾气秉性相差巨大,头一次心中生起悔意,她似乎有些急迫了……
妘辛被安排到旁屋休息,如今莱国侯宫早无当年盛况,入目一片衰败之景。奴隶也由原来的遍布整个后宫,减成如今连座大屋都装不下的五六人。
桀不愿跟妘辛分开,守在门口睡。
奴隶甲给他们送完棉褥,一脸不赞成的回到妘夫人屋内。
屋内燃着盆火,噼里啪啦的木炭在里面燃烧。
奴隶甲抱怨:“贵女年纪也大了,怎就不知男女大防?”
妘夫人倒是不在意,躺下看着房梁,道:“鬼方女子本就不在意这些,喜欢便在一起,不喜欢便分开,从不管这些繁文缛节。”
奴隶甲不赞同道:“夫人就是如此,才不得莱国侯欢喜。殷商重礼,婚前女子不得随意许给他人,这是礼节,贵族女子怎可与市井百姓相提并论?”
妘夫人不耐她在一旁说教,摆了摆手,假装打了个呵欠,敷衍道:“行了行了,如今妘儿已经回来,其他事明日再从长计议,我困顿至极。”
入夜,等待了许久的大雪终于落下。
叫嚣了大半夜的风停了,一队轻盈的马蹄声踏破莱国城外静谧的夜,“砰砰砰——”几声敲门声。
吱嘎——
城门打开,城内卒子殷切地说道:“您来啦?”
马蹄哒哒,清脆的敲击着门前的石板。
莱国侯宫的朱红色大门也难得大开,门上点燃两个红灯笼,在雪中轻轻摇曳,灯笼里烛火轻跳,一双黑色皮靴冷峻的踏上台阶。
官尹已在此恭候多时,来人冷冷地问:“人如何了?”
官尹行礼:“已睡下。”
那人脚步一顿。
官尹连忙说:“请王子到偏殿歇息,明日尹起早去请妘夫人前来。”
珷穿着一身大红色长袍,外罩黑色披风,一转头,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颜出现在官尹面前。因着这半年来的奔波,他的脸颊两侧已经开始凹陷,特别是近来这些时日,他的眼下也泛着青色。
他此次前来,不过是听探子来报妘夫人久病不愈,恐度不过寒冬。
既然她女儿现今还找不到,他便主动负担起了探病的重任。
距离他上一次来莱国不过才过去月余,初秋至寒冬,莱国给他的面目,总是萧瑟逼人,如同他们的贵女那样,冰冷美人,近不得身,更近不得心。
他转身问官尹:“进来城内可进生人?”
官尹低头思索片刻,拱手道:“不曾。莱国乃小国,生人进城会登记在册,尹不曾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