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母亲大婚那日,红幔挂满薄的大街小巷,鬼方宫殿内点燃红烛,各个部落的大祭司聚集在宗庙内,一同为前去大邑商和亲的贵女薄祈福。
可就是这样一场祭祀,竟然为鬼方带来了灭亡。莱国侯身穿红衣劈开大门,城内百姓翘首以待鬼方姑爷的大驾光临,但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位鬼方的准姑爷非但没有给鬼方带来长久以来期待的和平与安宁,反而给这里带来了屠戮和战争。
当年鬼方一役,商军假借和亲之名,打开鬼方都邑的城门,杀了鬼方首领,灭了妘姓族众。此役大胜,鬼方就此没落,常年悬于殷商头顶的利剑,彻底被帝辛铲平。
所以,殷商之于鬼方,等于灭族仇人,不共戴天!
虽然巫跟妘辛讲了很多,但第二日还是给她准备了一匹快马,还有一袋干粮,叮嘱她:“此去路途遥远,切记快马加鞭。”
他抬头看了一下天,天边乌云压境而来,他赶紧拍了一下马屁,马儿瞬间撩蹄狂奔,妘辛还没想好与他道别,便被马儿带着往前跑去。
她坐在马背上向后喊道:“巫,等我归!”
巫摆了摆手,脸上分明挂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
妘辛从莱国往奄国,一路上行进了半个多月,而这次从奄地走到逢国附近,不过只用了两日。
她在逢国郊外的驿馆住下,来往商客,鲜少有她这样独身出门的女子,手边还牵着一匹高马。驿馆小吏奉上吃食,问她:“贵女夜里是否在馆内安歇?”
妘辛好奇:“你怎知吾乃贵女?”
小吏笑笑,见怪不怪道:“普天之下,唯有贵族女子才可骑马。只是不知贵女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妘辛挑眉,她虽无任何在外经验,但也生出防人之心,她垂眸吃菜,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不过是奉王子之名,前去奄国求祭司罢了。”
逢国之前因辱庙祝遭天雷刑一事,早已传得逢国人尽皆知,所以,当她说完这句话后,小吏脸色变了变,赶紧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因祭司巫族一事,如今逢国已经是人人自危。
妘辛吃着菜,听到邻桌两人正在讨论逢国的蹊跷事。
一人留着山羊胡老神在在道:“如今城中谣言四起,那莱国侯之女怒斩白蛇,导致庙祝内的巫女尽数惨死,啧啧,天神发怒了!”
另一人不信他,拆台道:“子休得胡言,庙祝巫女是被逢国侯屠尽的,与那长虫和贵女有何关系?”
山羊胡一脸“你不懂”的架势,道:“兄不懂,那莱国贵女传闻乃妖女,不仅貌若天仙,还通天通神法力无边!此去殷地,就是要助那帝辛开疆破土,成为第二个妇好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妘辛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先是传她痴傻聋哑,现在又传她是法力无边的妖女?!再过不久是不是就要传她是女娲转世了?
山羊胡见身旁这人还是不信,又悄悄说道:“子若不信,尽可打听。此时非我杜撰,乃莱国臣民佐证。传闻那莱国夫人便是女娲使者,专心培养莱国贵女长大成人,长成后便可归西,重新侍奉女娲娘娘。”
瞧?说女娲女娲就到。果然自己成了女娲娘娘的信使,而母亲则成了女娲娘娘特遣下世的奶妈……
妘辛大无语,饮下一杯温酒便要起身去客房休息。谁知她刚穿上鞋,门口闪过一个黑影,一头扑倒在她脚下,哭道:“你知我找你多久吗!”
妘辛无奈垂头,喊了一声:“桀。”
原来,自她走后,桀便无心打猎,巫见他心乱便将他赶出村子,他无处可去,只能跟着她一路往莱国而来。
二人坐在妘辛开的客房中,房中只有一张卧榻和一床破被,卧榻东西贯通,上面铺着草席。因不是楼下的大通铺,所以破被尚且干净。她将被子让给他,让他靠一边墙睡,自己则盖着褥子睡在另一边。
屋内没有燃灯,她问桀:“巫那老儿为何赶你走?”
桀声音闷闷,透着不快,道:“巫说我心已乱,不再适合村中生活,他要我出村自谋出路。”
妘辛蹙眉:“可你除了打猎,并无技艺傍身啊。”
桀委屈道:“说的就是,所以我来找你。”
哎……
妘辛发愁,自己此番回莱国不过是查看母亲情况,奴隶乙还在西岐那帮人手中,她无论如何不能将奴隶乙抛弃。原本与桀生活在村中,不过是为了思索救出奴隶乙的办法,在此养精蓄锐。可现在桀要跟着自己出来寻出路……
她思考了一下,说:“回莱国,我便给你找一活计谋生,如何?”
谁知桀却摇摇头,道:“不,我要跟你,你去哪我便去哪。”
“……”
桀的到来虽然令她始料未及,但路上有人陪伴,心中踏实不少。
二人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傍晚关城时分进了城。
莱国与他们离开时无甚分别,只是卫兵见到她时,却是一脸惊讶,结结巴巴道:“贵贵……贵女!”
妘辛端坐在高马上,俯瞰着他们,冷声问:“为何如此心虚?!”
卫兵赶紧行礼,回:“无!小人一时惊诧,还请贵女莫怪!”
正说着,有一人摇摇晃晃从城内走来,一边走还一边提着裤带。
妘辛用马鞭指着往这里走来的人,质问:“来者何人?”
谁知那醉汉像是没听懂她的语气一般,竟然还敢反问她:“你又是何人?”
那卫兵赶紧跑过去,拉住他低声提醒道:“这乃莱国侯贵女!休得无礼!”
那醉汉听后却是嘿嘿一笑,笑容透着淫邪,目光闪着浑浊的光芒,上下打量了妘辛一番,见她白肤娇颜,亭亭玉立,语气轻佻地说:“嘿嘿,竟然是贵女,这是哪个莱国贵女啊?我怎没在后宫见过?”
妘辛目光一凛,阴恻恻地问:“哦?听你这话,莱国侯宫内的贵女你全见了一遍?”
那人已经醉到胡言乱语,大喊道:“那是当然!除了那早早进献走的妘辛,我们哪个没见过?!偷偷告诉你,嘿嘿,我还摸过呢!”
话音刚落,他脸上便挨了一鞭子,马鞭上粗糙的倒刺瞬间将他的脸刮烂!
妘辛居高临下,指着他大骂:“竖子!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脸上挨了一鞭,鼻尖充斥着鲜血的腥味,那人这才逐渐清醒过来,待看清楚高马上坐的人时,噔时身上吓出一身冷汗,他赶忙匍匐在地上,大喊:“贵女饶命!小人酒后失言,并非有意冲撞贵女!请贵女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