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嬷嬷轻轻的拍了拍顾晚行的手,示意她安心,道:“那老太君能说说你所说的昨天是什么时间吗?”
“天纪二十二年二月十五,我和母亲去了太明山的太明庙烧香。”顾晚行很肯定的说。
梨嬷嬷默默算了算时间,心里陡然一沉,道:“那一年老太君是不是十三岁?”
顾晚行点头,“我正是十三岁。”
一旁看着老妻一脸认真的说自己十三岁,盛老侯爷忍不住扶额。
你今天都五十了,要不要这么认真的说自己才十三岁啊。
梨嬷嬷想自己大概是知道为什么顾老太君的记忆会停留在十三岁,虽然她已经不记得具体的时间了,但那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记得。只是如今,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和已经失忆的顾老太君说那些让人不愉快的往事。
梨嬷嬷还在斟酌如何开口,忽然外面由远而近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正是之前疾冲出去的盛庆嵘,带着几位太医赶了回来,后面还呼啦的跟着一堆人。
其中有大夫人余氏,四夫人安氏,盛庆嵘膝下嫡出的大姑娘盛玉衡,庶出的二姑娘盛玉檬和三姑娘盛玉清,各人后面跟着婆子和丫环,竟有十数人之众。
盛庆嵘一脸焦急的带着太医急急的直接走进去,临进了门,盛庆嵘又停住了,转头吩咐:“你们暂且留在外面,不要贸然进去惊扰了母亲。”
说完了,就大踏步走进去。
于是包括余氏在内的众人都在留在了门外,安静地等着。
知道盛庆嵘带着太医们过来了,梨嬷嬷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现在真的没想好如何开口,能拖一时就是一时吧。
起身扶着顾老太君端坐在床边,拿过一件大披风给她披上,轻声道:“侯爷带着太医赶了过来,老太君暂且先让太医们瞧瞧,花梨候着您,过后老太君想问什么,花梨知道的,统统都告诉您。”
盛庆嵘进来时,正看见自家母亲眼眶还泛红,一脸茫然,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看到他进来,不由得望向一旁的梨嬷嬷,还伸手去拉了拉梨嬷嬷的衣角。
梨嬷嬷牵了顾晚行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示意她安心,道:“这位便是如今武安侯府的侯爷,也是老太君您的独子。”
她的儿子?
顾晚行望着眼前的英俊大叔,不说不知道,一旦说开了,再看就觉得他的面部轮廓与她父亲有几分相似,就连年纪也和她记忆中的父亲差不多,说他是她父亲失散多年的兄弟她都相信,如今却说是她的儿子?
顾晚行嘴角抽抽,都想给自己来一句呵呵。
看到和她父亲有几分相似的英俊大叔望着自己,露出那么悲伤的神情,顾晚行觉得实在是罪过,虽然她与自己的父亲并不算太亲近,但是骨子里的孝敬还是有的,真是有点顶不住这张脸啊。不由得摸了摸鼻子,低下头去,不去看任何人。
几位太医仔仔细细的一番望闻问切,顾晚行也很是合作的有问必答,梨嬷嬷和盛老侯爷在旁不时补充几句。
太医们细细诊断过后,又走到一旁小小声的讨论了一番,盛庆嵘也走过去旁听,听得很是认真。
顾晚行虽然端坐着,但是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握着,显示了她不平静的内心。
盛老侯爷见状,习惯性的想要上前靠近老妻,却被顾晚行狠狠的瞪了一眼,拒绝他的接近。
笑话,他当她是他妻子,她可没当他是她丈夫啊。
潜意识里,顾晚行还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十三岁的少女的位置上。
试问哪个闺阁少女不曾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婿,猜想他是何等的风采,可若在此时,突然一个晴天霹雳,出现一位五六十岁满身煞气的老男人,有人告诉这个少女,嘿,这就是你的夫君啊。
摔!哪个少女都无法接受!
哪怕这个老男人年少时也是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少年成名天下知,堪称贵族子弟中雅正的楷模。
但是几十年都过去了,少年也老了,代代有风流人物,如今京州的少女们还有哪个会将现在的他看作夫君人选的模板呢。
可偏偏就是几十年过去了,英俊少年郎成了老男人,老太太却突然有了一颗十三岁的活泼少女心。
这能不让顾晚行万分抗拒吗?
简直都不想见到自称夫君的盛老侯爷的存在好吗。
很快,几位太医讨论完了,走了过来,走在后面的盛庆嵘一脸打击。
其中一位太医苦着脸对盛老侯爷拱手道:“盛老侯爷,下官们学艺不精,实在是惭愧。下官和诸位同僚经过细细的诊断,发现老太君如今除了尚未彻底痊愈的风寒,受了些寒凉以外,身体并无其他并发症状,至于胸闷气短,郁结于心,只需好生休养,放宽心怀即可。至于这失忆之症,下官和诸位同僚眼下实在是无能为力,吾等仔细检查过老太君的头部,并无任何伤害,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是身体受损所致,这点可以请盛老侯爷放心。”
既然不是外力所致,身体也无损,那就很可能是心理原因了。
太医没有说出口的话,但是在场的人都懂,盛老侯爷算不上好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唯有游离于情况之外的顾晚行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完全不在状况之内。
尽管她很不想了解周围的一切,但是也明白自己十有八九真的是失忆了,而不是自己暗戳戳想过的借尸还魂。
但真要比较哪一个更能让她接受,顾晚行只能说哪我个都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