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宴走上前替她挽发,看她一声不吭以为她在生闷气,半晌似乎是鼓起了勇气,在夏黎黎耳边道:“殿下莫要生气了,陛下虽罚了殿下,可那个姓杨的小子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听闻杨侍郎已经重重地罚了他,还让他一会亲自来书阁赔礼道歉。”
夏黎黎玩着珠花的手当即一顿,她记得原书里并没有这个情节,不过就算有她也不会记得这等细枝末节。
夏黎黎心中不由暗骂吏部杨论老奸巨猾,一手捧高摔重玩得极其娴熟,而杨均泽倒也如此沉得住气,让来就来。
该来的躲不过,夏黎黎早膳后便去了书阁。
皇宫的书阁分三层,底层是供给些文官重臣们出入的,二层则是皇亲国戚乃至于一些伴读们才能到达的地方,至于三层则更为冷清,只有陛下与储君才能上去。
由于杨均泽要亲自来赔礼,皇帝陛下就让人将抄书用的案几笔墨都放置在二楼。
夏黎黎打定主意要走,便要躲着杨均泽,想着三楼无人能上,就让人把东西往三楼搬。
宫人们犹豫再三,终究在夏黎黎的逼迫妥协了。
夏黎黎书法不好,更不用说要写些细小的楷字,索性趴在案上画起画来。
日头照进来带起昏昏的睡意,夏黎黎渐渐合上了眼。
不知过了过久,外头似乎传来低语声,夏黎黎揉了揉眼坐起来:“是杨均泽来了吗?”
他就算来了,也会被拦在楼梯口,夏黎黎原本就不想见他,他要是放下赔罪的东西转身就走那是最好。
守在外头的宴宴赶忙进来禀报:“不是,是瑶郡主的伴读杨蝉,在二楼找书呢。”
“是她啊?”夏黎黎站起来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外头,已经快到午时了,“杨均泽还没来过吗?”
“还未曾过来。”宴宴答道。
说是要来倒也没说什么时候来,看样子是要等后晌了,夏黎黎想了想便放心往外踱去。
杨均泽心思沉不好糊弄,可女主杨蝉却是个心软的,想着以防万一夏黎黎不得不为自己留后手,刷一刷杨蝉的好感度。
宴宴看她出了门往楼下走,也不敢出声,想跟在她身后却被阻拦:“都不要跟过来。”
书阁上下三层越往上越静谧,又临近午时,二层的书架过道更是一个人也瞧不见,只有阳光静静穿梭。
杨蝉听闻帝姬殿下就在三楼抄书,也不敢发出大的响动,轻手轻脚的走过一列列书架,一直走到史学那一排架子。
她呼出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
视线从一本本书册上滑过,杨蝉正专心寻找,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她低眉转头,眼里便映入了一道绣工精致,工艺繁复的裙边,深紫色的裙裾下一双绣鞋的鞋尖浅浅半露。
宫中除了帝姬殿下何人敢用这等的料子?杨蝉的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想要往下跪,却被人扶住胳膊,一把摁到了书架上。
“殿……殿下?”杨蝉声音有些发抖,想到这位帝姬殿下脾气不太好,昨日还打了表哥,她心中更是害怕与她独处,话语间都透着一丝不知所措。
“你来这做什么。”夏黎黎个子较同龄人还高些,又比杨蝉年长两岁,此时垂眸看着杨蝉微微翘起的额发,努力维持自己的帝姬人设,“可是来看本宫笑话?”
“不是……”杨蝉微微抬头就撞进了一双眼里。夏黎黎眸色稍稍有些浅,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有种游离又朦朦的雾感,让人不觉被吸入其中,迷失于烟雨满天。
杨蝉不知怎么又想起了昨日帝姬的那双泪眼:“不是,臣……臣女是来替郡主找书的。”
“什么书?”夏黎黎温声问道。
“秦史。”
“哦。”夏黎黎应了一句,抬手往上一伸,宽大的衣袖自杨蝉耳旁拂过,留下一道淡香。
她在上头的架子抽了一册书出来,手掌轻轻一抬。
杨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正抬眼,就看到书扇下来,以为是要挨打,下意识低呼了一声。
微尘拂过,书阁内的空气一瞬流转,预料中的痛楚没有落下,书册散着墨香,轻轻压在了杨蝉的额发上:“没睡好吗?头发翘着。”
夏黎黎松了手,杨蝉愣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不知怎么一张脸涨了个通红她伸手接住了册子。
她一手挡着前额,另一只手将书拿到眼前一看,正是秦史。
“殿下说的是,臣女仪容不整,这就下去整理。”
“不结巴了?”
“是……是。”
夏黎黎退开一步,这才表露了来见杨蝉的用意,她将两支小小的白瓷瓶塞到杨蝉手上:“这药你给杨均泽,父皇虽找了御医去看他,却不见得会给他用最好的药。”
“这是……”杨蝉迟疑了一会,直到看到瓶身刻着的药名,“殿下为什么不亲自给表哥。”
“你也跟你表哥一样恨着本宫吧?”夏黎黎凝视杨蝉的脸,忽然道。
“怎么会。”杨蝉脱口就道,顿了顿才接道,“臣女不知道殿下是如何想的,但臣女觉得殿下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果然好骗,夏黎黎心中窃喜,面上却半点不露,过了一会才叹了口气,微微摇头:“你下去吧。”
夏黎黎没有替自己辩驳什么,毕竟记忆有美化与篡改的能力,只要将杨蝉的好感刷上去,她自然会在心中找一千一万个苦衷与理由,替帝姬殿下往日那些出格的行为开脱。
杨蝉走后夏黎黎自己待了会儿又往楼上走,想要去拿下东西回宫用膳,却看到阶梯之上站着一个人。
一旁的宴宴战战兢兢上前:“殿下不叫人跟着,奴婢也不敢打搅,杨公子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
杨蝉想是从另一侧下去的,没有瞧见他表哥,可适才两人所在的地方离这也不算远,杨均泽是习武之人,怕是将她卑鄙无耻忽悠少女的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