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人,估计也是喝得烂醉才说了出来,说出来以后,想到那土人遭遇,酒吓醒了一半。事后无论我如何套话论理,他都不肯透露细节,还要我发誓保密。”
“嗤”的一声,于首辅手中的杯子裂做几块:“你,你是说...”
“正是,”于移海双手紧攥成拳,“琼海外头,靠得最近的一块陆地,不正是婆罗洲吗。”
说起来,于柏岩是圣上亲点的状元,一路走得很快,位阶还低时,靠着于柏岩自己纵横捭阖,又有两个弟弟奉送的金银铺路,倒还顺当,但从地方大员到入阁这一步,却走得异常艰难。
当时正逢阁臣中有唐绍帛丁忧,皇上也未夺情挽留,内阁自然明白这是皇上不满唐绍帛,便新拟了一张单子送皇上定夺,金銮殿上还道,国家大事不敢因私事而废,但请新立阁臣人选,总之里子外子,都给官家做足了脸面和声势,不令他因换人而受非议。
但这个人选名单,勋戚推荐人选有之,武将推荐人选有之,世族推荐人选有之,长长的一串。
宇泉精舍内,官家拿着首辅金廷树呈上的名单,久久沉吟不语。
“于柏岩现下在哪里做什么?”
金廷树自然听懂了弦外之音,顺意将于柏岩的名字加上,但数次廷议,他却一直是争议最大的人选。
政治很复杂,政治却也很简单,于柏岩入阁便代表着小皇帝自己势力将要崛起,这是众人皆不能忍的,因此要合力绞杀他。
只是皇帝便是皇帝,平日里为了朝政大事玩玩权术,搞搞平衡也是有的,但若下定决心要办一件事,也绝无办不成的道理。
到最后,只剩于柏岩与王元两个人选,王元是江浙布政使,手握政绩军功,身后是武将和浙商,誓要将他推上高位。此时,于柏岩身后的力量便显得格外单薄了,但那是皇帝。
王元也是挂四望五的人了,这一步迈不过去,余生必将只能在地方打转,金廷树虽然口紧,但外头的风总也有两三分,猜也猜得到,若是皇上也属意他,何至于如此艰难。
故而自知此事只能从搞臭于柏岩上下手,让这个人选,从大义上站不住脚,方是破解之法。
谁想此人是一粒铜豌豆,查来查去,滑不溜手,咯牙得很。还是商人脑子灵光,说他两个弟弟发家不正,抓住了把柄总也能攀咬到他,因此又往这条线查。
终于有天,查到一丝线索,说于柏岩的三弟在福建贩私盐,还里通外国,有走私之嫌,那时正是全民抗倭,施行着片船不得下海的国策。
王元与属下等人这才真正兴奋起来,一开始,打算勾连福建水师,随便一个扫荡余寇的理由,福建水师座航海上巡游一番,碰上谁谁倒霉,不显山不露水就把事给办了。
谁料那福建把总也不知是被收买了个底儿掉还是真个胆小,总之咬死不肯,好说歹说,只答应让江浙水师跨线巡游一番,这已是极限。
事已至此,难道还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