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来之处,便是西北关。西北关的东南,便是宁城。 自东朝开朝以来,宁城就是东朝在西北边境最重要的边防城池,突厥连通东朝的重要关口。宁城以东,是黄河,宁城以西,便是贺兰山北段。 吴歌和聂青折已骑上马,身后跟着的陆家护城军骑兵,一路向西北行去。 离宁城不远有个小镇,名叫原岷。吴歌路过小镇,正打算停下稍稍歇脚,却看到一众将士,好几十人,在镇子口等着他们。 聂青折说:“我让一个骑兵送了消息,看来他们提前赶到这儿来接大小姐了。” 吴歌点点头,看着远处一队屹立在北风里,身着黑色铠甲的战士,突然觉得很是紧张。在离镇子口不远处,吴歌下了马,深呼吸,牵着马走过去。 镇子口领头的将领,黑色铠甲后披着红色的披风,眉目凌厉,高大健硕。 他迎上前来,对吴歌抱拳道:“伐北军副将叶闵,率众将士恭迎少主!” “恭迎少主!”他身后的将士们也一齐喊道。 吴歌抱拳回道:“多谢!” 随即,她对叶闵说:“早闻麾下为伐北大军立下赫赫战功,其人也是雄姿焕发,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少主谬赞。”叶闵回道。 “老叶!”聂青折走上前来,笑盈盈地拍拍叶闵的肩,“好久没见啦!” “聂公子。”叶闵微笑着回答。 聂青折转头对吴歌说:“老叶脾气好得很,大小姐无须跟他太客气。” 叶闵带着吴歌和陆家骑兵进了小镇子,叶闵说:“此地离宁城还有些路程,少主先在此休息休息再上路吧。” 一众人进了一个圆顶的大屋篷,篷子里正煮酒烹食,香气四溢。 “西北不比岩城,条件艰苦了些,少主不要不习惯才是。” 吴歌说:“其实,我一直很想见见北境的草原。” 眼前的女子年纪尚小,却眼神坚毅,即使一路劳顿颠簸也神采焕然。叶闵不禁喃喃道:“少主真的很像令尊。” 吴歌闻言,抿嘴笑了笑。 众人吃过饭,继续往西边赶路,不一会儿,便到了宁城。宁城东门巍峨高大,城后隐约可见雄伟的山脉。 陆家骑兵的首领上前来,对吴歌说:“属下已将夫人安全送至宁城,现在该回岩城复命了。” 吴歌说:“这一路旅途劳顿,你们也很辛苦,不如休息两日再回去。” 首领摇头:“陆将军吩咐过,一将夫人送到,我们必须立即启程回去复命!” 吴歌皱皱眉:“他怎的如此苛刻?不行,你们一路太辛苦,必须留下来休息。” 首领为难地看着吴歌:“可是……” “定是陆煜急着知道你安全抵达的消息罢了。”聂青折拍拍吴歌的肩,“你就别为难他们了,陆煜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除了对你,他对谁能有好脸色?他们若不及早回去怕是要被责罚的。” 吴歌无奈道:“那至少,休息一夜再走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 首领却当即拱手回绝:“谢夫人好意,属下告辞!” 说完,他转身上马,带着陆家骑兵绝尘而去。 吴歌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大小姐,别担心了。”聂青折说,“陆煜也是为你好。” 吴歌抬头看着他,有些疑惑。 “其实,陆家骑兵,也不便呆在这儿过久。”聂青折继续说,“陆修的事,想必伐北军上下也都知道了。若是陆家骑兵入了城,跟吴家军起了冲突,受伤的也是你。” 看着远去的陆家骑兵扬起漫天的尘埃,吴歌突然有一种感觉,像是从此,就跟那个遥远皇城的一切告别了。 宁城之中,有一座城主府。当年宁城城主被押送回岩城后,吴羿接旨前往西北,到了宁城,这城主府便被改为伐北将军府。吴羿便是在这座将军府里制定了打击突厥的初步作战计划。叶闵将吴歌和聂青折带至将军府,府中冷冷清清,却整洁干净。 “我军初至宁城,停留了三日,将此地作为后方,管理补给,便出城在贺兰山北段山麓驻主营,与突厥相抗五年。”叶闵带着两人往将军府内走,说到此处,长叹一口气,“眼看就要将驻扎在边境的突厥赶回阴山北,吴将军却突然遇害。属下带兵继续抵抗不久,圣上又遇刺,突厥不知从何得知,本要北撤,这下又驻在边境不肯走,想是要趁东朝朝局动荡牟取利益。” “那现在,边境局势如何?”吴歌问道。 “迫于二皇子的压力,我们撤回了宁城。”叶闵说,“突厥虽还驻扎在边境,可毕竟大部已被剿灭,现在也不敢冒进。” 傍晚风起,叶闵带着两人到了吴羿当年住的屋子。屋子的正厅里摆设很简单,石具的摆放让整个屋子别具一格,很有塞北独有的粗犷之风。 忽然,吴歌在屋子中央看见了一副铠甲。漆黑的甲身上有浅浅的刀痕。铠甲头盔上有一根长长的血红色翎毛,分外刺眼。 叶闵注意到了吴歌的眼神,走到铠甲前,说道:“吴将军的遗物都已运回皇都,可我们前不久退回宁城时,却在这房间找到了这件铠甲。” 吴歌看着铠甲,眼睛忽然发酸。 她好像认识这件铠甲。她走上前,翻起铠甲红色披风的一角,上面绣着一大一小,两朵白色的梅花。 大的那朵,针脚细致,形态逼真,似乎下一秒,清雅多姿的梅花就要从火红的披风上落下来;小的那朵,针法虽略粗糙,却也小巧可爱,花心还有淡淡的粉色。 “当年,我看见母亲在父亲的披风上绣了一朵梅花,我也偷偷在边上绣了一朵。”吴歌说,“父亲出征前,圣上赏了新铠甲,没想到这一件,父亲也带来了边疆。” 聂青折走到吴歌身后,看着两朵梅花,轻声说:“吴将军这五年,一直都很思念你们。” 吴歌将披风一角紧紧攥在手中,说:“我一定要完成,父亲未完成的事。” 聂青折站在她身后,转头看着叶闵,微微笑了笑。叶闵看见聂青折,眉头皱了皱,似乎有话想说,最终却是默不作声微微向他颔首。 “伐北军是吴将军的心血,击退突厥亦是吴将军五年来最大的心愿。”叶闵忽然走到吴歌身前,对吴歌深深鞠躬道,“请少主带领伐北大军,将敌人赶回阴山之北,捍卫我东朝大地!” 吴歌慌忙将他扶起:“我来北方,是为了防止我父亲的心血,防止伐北军落入贼子之手。征战杀敌之事,我不甚了解,一切还需倚靠将军。” 叶闵离开后,聂青折道:“大小姐,准备休息吧。明日一早,叶闵要带你会见伐北军队。” 吴歌转头看着聂青折:“你说,我能好好完成这一切么?” “我们来此的目的本就是防止伐北军落入公孙绎之手,现在你成功到了宁城,叶闵今晚便会发报回皇宫,二皇子不再有理由召回伐北军,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战事方面,叶闵自会安排,你无须有太大压力。” “突厥尚未退,我又手握军印。”吴歌说,“我怕会搞砸,让父亲失望。” 聂青折说:“不用太担心。突厥那边,叶闵足以击退,更何况,还有我。我随军也将近九年,经验可不少呢。” “九年……”吴歌喃喃道,在心底稍微算了算:“你现在,也才十八?” “啊?”聂青折突然被问起年龄,有些措手不及,“我,我差不多十八吧。怎么,我看起来很老?” “没有没有。”吴歌摆摆手,“只是知道你跟我同岁,感觉还挺神奇的。你的心智比我成熟许多,我以为你跟太子差不多大。” 吴歌望向窗外:“说起太子,也不知他怎么样了,陆煜有没有找到他。” “太子一定会没事的。”聂青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