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不息,太阳在初夏的风里晃得人眼睛生疼。 陆煜策马赶到发现太子发簪的石坡。下了马,陆煜沿路找了一圈,发现一个不大不小的石洞。 “太子殿下的发簪,可是在此找到的?”陆煜问道身边的骑兵。 “正是。”骑兵回答。 陆煜蹲下,点了一个火折子,吹开后往洞里照了照。 却见洞内并无一人,也无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 陆煜弯下身子钻进洞里,举着火四处察看了一番,忽然看见石洞口的角落有一片刀划的痕迹。刀痕杂乱无章,像一团刻在石壁上的线团。 陆煜伸手抚了抚刀痕,皱起了眉。 或许,这是太子给他留下的讯息。可为何却是如此杂乱的讯息,就像是有人故意将它破坏了一般。 出了石洞,陆煜拿出那支玉簪,紧紧捏在手中。 公孙晟,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回到军营,吴歌正在军营里等着他。 “阿歌,陪我去走走吧。”陆煜也不休息,放下箭筒就再次出了帐子。 吴歌知道此次一定又毫无收获,也不多问,只跟上陆煜的脚步,与他并着肩,一同在军营里踱着步子。 行至骑兵部,陆煜说:“护城军中最勇猛的,就是骑兵了。”他扬手指了指远处正操练的骑兵,“骑兵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由昭立校尉统帅,你那日找他借骑兵,算是找对了人。” 吴歌笑了笑:“在陆府的时候,我也听说过一些。” 她走至一个正在练习射箭的骑兵身后,伸出双手,作了个拉弓的姿势,又道:“从前,阿爹总说要带我去军营玩,教我射箭,可我一次也没有去成。” 陆煜取来一把坚硬却又轻巧的紫檀木弓,递给吴歌。 “这把弓算是较为轻巧的,你试试。”他站到吴歌身后,手把手指导她拉弓。 这弓对吴歌来说还是有些重,吴歌费力拉开弓,手却因力道不足依旧微微颤抖。 陆煜一边矫正吴歌的姿势,一边轻声道:“以后,我闲下来,就教你射箭,好不好?” “好。” 吴歌抿嘴微笑。 巡完骑兵营,陆煜将吴歌送回帐子:“我有些事要与陆容他们商讨,你先休息,我办完事就回来找你。” 吴歌乖乖地坐到案边:“你不用管我,忙你的就是。” 陆煜又道:“你千万不要乱跑,军中有些人粗鲁得很,我怕他们对你无礼。” 吴歌知道陆煜说的是那些想杀了她为陆修报仇的人,她继续乖乖点头:“放心吧,我也走累了,不会到处乱跑的。” 陆煜笑笑,转身走出帐子,却见一个青衣女子站在帐外,似是在等待他。 “柳月?”陆煜拧眉,“你怎么在这?” “少……不,将军,我这几日在陆府四周巡查,发现了一些可疑的人。”柳月开口道。 陆煜想了想,说:“我赶着去主帐商讨事宜,你边走边说吧。” 柳月跟着陆煜身后,道:“我在陆府四周,发现了公孙绎安插的眼线。” “嗯……”陆煜回答,“其实我早已想到这点了。” “其中一个人,昨日离开陆府去了一个地方。”柳月继续说,“我跟着她,却发现她一路到了吴府。” 陆煜停下步子,转头看着柳月:“吴府?” 柳月点点头:“昨日,聂青折一早就出了陆府,公孙绎的眼线一直跟着他,跟到了吴府。” “公孙绎的眼线?”陆煜紧皱眉头,“他跟着聂青折,去吴府做什么?” 柳月摇摇头:“那眼线进了屋,因害怕打草惊蛇,我没有跟进去。她在屋子里待了好一会儿,又出来了。” 陆煜眉头皱得更深,沉思良久,喃喃自言:“难道,聂青折跟公孙绎有什么关系?” “只怕……”柳月欲言又止。 “只怕什么?”陆煜问。 “只怕,夫人也与此事有关。”柳月说。 “你胡说什么?”听柳月这么说,陆煜有些恼,“夫人怎可能与此事有关?你再胡言乱语,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将军,柳月并不是胡言乱语。”柳月抬起头看着陆煜,“夫人杀了陆修将军,聂青折又是吴羿身边的亲信,说不定他们就是在联合公孙绎为吴羿报仇!” “阿歌杀了我爹你又是从何知道的?世人皆知杀害我爹的是刺客。”陆煜有些愠怒地甩袖,转身要走,“阿歌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你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但你若执意要惹是生非,就趁早离开陆府吧。” “将军!”柳月追上前两步,眼眶却已微微泛酸。她强忍酸意,说道:“柳月只不过不想看见将军被蒙骗。夫人手中还有个东西,不知将军是否知道。” “什么东西。”陆煜已有些不耐烦,步子走得更快。 “吴家军印。”柳月边追边说。 陆煜再次停住脚步。 “将军,柳月效忠陆修将军近十年,也有不少消息通道,探听到了许多城内外的事。”柳月稳了稳神,说道,“夫人借兵护送太子却被截杀一事,柳月也知道些许。只是将军有没有想过陆家护城军和吴郡兵中间隔着一座城,吴郡兵为何会这么巧,撞见从护城军军营出发,走在隐秘小道上的太子?夫人明明手握陆家军印,为何不直接将军印交给太子?太子直接掌陆家十万大军重回岩城,岂不是更安全、更有胜算?” 陆煜冷静听着,手却握成了拳。 片刻,他又松开,冷冷道:“你走吧。” “将军……”柳月不知陆煜是何意,也不知陆煜有没有信她的话。 “你知道的太多了,这一点,已经足够可疑。我不知道你是从何途径知晓这些,只希望你好自为之,不管有何目的,都就此罢手。否则,不要怪我无情。”陆煜用力握了握剑柄。 陆煜的这个动作,如刺一般扎在柳月的眼里。 她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将军不信,柳月也无话可说。抱歉,惹恼了将军。”她向陆煜屈腰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出营走了不过几里,一个白衣蒙面女子出现在柳月面前。 “王爷让言言问柳月姑娘,姑娘可是终于死心了?”女子开口道。 柳月没有看向言言,面无表情道:“请言言姑娘回去告诉王爷,柳月明日,便助言言姑娘潜入陆家护城军军营。” “言言替王爷谢过柳月姑娘。”言言稍稍颔首,随即消失在柳月的视线里。 柳月看着岩城高高的城墙,忽然想起,师父当年就是在这城墙脚下捡到了她。 师父说要带她行走天涯,教她最完美的针法。她放弃了师父,放弃了还未学完的落英针法,那个心愿,却还是遥不可及。她的视线突然有些模糊,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感觉心中空落落的。 “我不会放弃的……”她轻声自语,似是在念一句咒语。 “都快十年了,我不会放弃的……” 黄昏落在郦水滨,陆煜走进了帐子,看见吴歌正趴在案前,像是睡着了。 陆煜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吴歌的肩。 吴歌抬起头,睡眼惺忪看着他,眼里尽是茫然。陆煜觉得她这样子甚是可爱,忍不住笑了笑。 吴歌揉揉眼,依旧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笑什么呢?” 陆煜伸手为吴歌理了理睡得有些乱的发:“笑你就这样睡着了,饭都还没吃吧。” 吴歌摸了摸肚子:“这么想想还真是有些饿了。” “今天带你去和大家一起吃饭,如何?” 吴歌马上来了精神,连连点头。 陆煜带吴歌进了主帐,里面已坐了好些人,吵吵闹闹不知在说些什么。 见陆煜走进来,大家纷纷向他行礼:“陆将军!” 帐子里面,聂青折跳了起来,大喊道:“陆将军你终于来了!”他飞快蹦到陆煜身边,说,“昭立校尉可真能说,我今天一天都没找着机会去找你们呢。” “怎么,你找我们有事么?”陆煜笑了笑。 “也没事,就是……”聂青折就是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陆容哈哈大笑道:“聂公子,在下就这么令人生厌么?” 聂青折赶紧转身:“不敢不敢,是本刁民见识浅薄,跟不上校尉的话题。” 在帐中坐成一圈的将领们也笑了起来,陆煜带着吴歌在桌边坐下。 看着大家吃着聊着,吴歌虽没怎么说话,心里却舒坦一些。这些将领虽是陆修的属下,却并没有找她麻烦,想是陆煜提前通知过了吧。 吃过晚饭,陆煜和吴歌回到他们住的帐中。 “今晚不用夜巡么?”吴歌问。 “多跟你待一会儿,我再去。”陆煜说道,“否则我回来晚了,阿歌又该睡着了。” “我哪有那么能睡。”吴歌垂头笑笑。 陆煜突然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阿歌,你相信我么?” “啊?”吴歌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陆煜说:“倘若有一天,有人在你面前说我的不是,你会选择相信我么?” 吴歌道:“我当然相信你,我们可是结发夫妻。” 陆煜握住吴歌的手:“我相信你,所以希望你也相信我。”他顿了顿,又说,“不管遇上什么事,你都要跟我说,有什么难住你的选择,我们也一起商量,好么?” 吴歌点头,重重“嗯”了一声。 陆煜看着她:“你没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么?” 吴歌不知他是何意,歪着头仔细想了想,说:“暂时没有。但你放心,有什么事,我一定立刻告诉你。” 陆煜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你若乏了就早些休息,我去夜巡了。” 吴歌握了握陆煜的手:“早些回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