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弹的是京都名曲《万芳词》,曲意为赞赏春日万花繁丽而美好。丹蔻撩丝弦,韵律响徘徊。正值花朵繁茂之季,此曲让人觉得她颇有心思。
忽然一声弦音,于曲子相当不合。众人心中惊诧,得知她弹错了曲。接着便时常出现几声错调,小姐们都低头忍笑。
乐正怀安悄然看皇上和六皇子的面色。皇上冷淡着脸,看不出心中所想。沈成玹的脸上已有些挂不住了,他想利用乐正宁笼络乐正怀安,如今父皇得知她才情浅薄,必不会让她做储妃,自己的梦也要碎了。
赵婕妤瞟了乐正怀安一眼,正对上他炙热的目光,便饮了杯酒掩饰羞怯。
曲罢,还未等乐正宁行礼,“噗嗤”一声响在殿上,是吴少保的六小姐。吴少保赶紧拉女儿跪下谢罪,沈临泽瞟了一眼,让吴小姐接着弹琵琶。吴小姐善诗词,不懂琵琶技艺,但无奈只能接下乐正宁递来的琵琶,弹了几个音,噪杂难听。
沈临泽让人将吴小姐请出去练习琵琶,殿内静寂到只有各人心跳声,乐正宁行礼回席,又换了别的小姐到殿中献艺,沉闷之气才稍稍缓和。
乐正怀安丢了面子,狠狠瞪了一眼乐正宁,乐正姝拉着她窃窃私语才没能看见。
夜深了,李贵妃扶着面无表情的沈临泽离开,其他人也慢慢离席。
“爹,我让您失望了。”乐正宁歉疚地低头。乐正怀安脸上看不出表情,“嗯”了一声,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乐正姝装作很困的样子,辞了父亲,拉着乐正宁去了姑姑安排的秀兰轩。
秀兰轩里热闹一处,冷清一处。田思菱的房间传出小姐们的欢声笑语,盖住了吴小姐在偏阁的哭泣声。乐正宁不理会这些,收拾好便休息了。乐正姝觉得无趣,便提了盏琉璃灯,瞒着宫女太监出去逛逛。
皇宫庞大冷清,到了夜晚更觉如此。她就走到御花园里赏花,绽开的牡丹在暖黄灯光下显得别有风情。“小姐也在这赏花?”沈朝柔和略带疲惫的声音传来。
乐正姝转身,正对上一双笑眼,她浅浅施礼:“见过七殿下。睡不着,来这走走,这就回去。”
沈朝看向这位低眉不顺眼的少女,悠悠道:“小姐喜欢什么花?我初见小姐,以为是朵牡丹,可如今发现,小姐原是如菊般烈性。”
乐正姝笑得眼睛如弯月,却斥着冷意:“臣女喜欢蒲苇,因听过一句诗——"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我瞧着蒲苇确实柔韧,可……”故作夸张地摊手,“见着块磐石,不知道移哪边去了。”
“那么……恨我?”
面前男子微微苦笑,默默攥紧提着的灯把。
乐正姝抬头,怔怔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温柔如一湾湖水,倒映着情不自持的女孩。这是她第二次听到他这种语气,第一次是最后一面,他说白璧无瑕的人,被他弄得黯淡无光……
桃花般的脸挂上几滴泪珠,恍惚间被帕子小心谨慎地拭去,仿佛怕这朵花被碰伤了。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乐正姝抓住他的手,哽咽着问道。他轻轻抽出手,小施一礼:“是我唐突,冒犯了小姐。”说着便隐于暗色中,连浅浅灯光也看不见了。
乐正姝提着灯小跑回了秀兰轩,宫女得知她乱跑,说了她两句,她反常地没有回嘴。
躺在床上,想起死后他抱着她的那一幕。明明身子弱,怎会让大雪压在他单薄的身子上;明明最爱干净,怎会坐在积雪地上,任由她的鲜血淌在他的龙袍上。
明明他不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