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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涟如(1)

天蓝无云,风烟俱净,温度不高不低。    阳光照在脸上的轻微灼感、身上铠甲的重量,还有手上兵器的冰冷触感都在提醒苏曜,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并不是做梦。他确确实实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不知是不是身体变年轻的缘故,他的心态似乎也跟着起了变化。已经多少年,他都没有过这种紧绷感了。    若非亲身经历,他怎么都不可能相信世上还有如此离奇之事。一觉醒来,自己竟然重新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刚回来的那两天,他审慎地观察着周围的人。所有人的表现都很正常。没有人知道回头重来的事。他们对他之后二十多年的经历毫无所觉。廿余年所历种种仿佛只是他的一场幻梦。莫非这就是古人所说的黄粱一梦?    可是往事历历在目,苏曜怎么也无法令自己相信,那只是一个梦境。    记忆停留在他出征归来,却只见整个齐王府披麻戴孝的时候。他呆立中庭,不知所措地望着府中的一片素白。儿子苏照红着眼眶,哽咽着对他说:“母亲没了。”    他觉得也许自己会错了意,反复问苏照:“你说什么?你说她……怎么了?”    苏照正欲说话,已被苏曜的庶长子苏焘挤开。苏焘挤了半天也没能挤出一滴眼泪,最后惊天动地嚎了起来:“母亲啊母亲!你怎么就没能多等两天!”    苏焘的生母张氏表现得还算得体,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在儿子身后补充:“王妃两日前病逝了。”    苏曜如遭雷击。    他知道妻子沈盼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在他出征以前,她已卧床很长一段时间。可是他离开的时候,她的精神分明还不错。出征前夜,他甚至还坐在病床前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此战若能打败退入蜀中的袁进,天下太平指日可待。”他告诉她。    其实打败袁进也只是统一北方,长江以南还有几个割踞政权,不过兵力并不强盛,在他眼里不具任何威胁性。    沈盼靠在隐囊上,看向他的目光专注而柔和。听他说完,她轻轻“嗯”了一声。    “你放心,”他记得自己这样说,“连袁进的老巢都落在我们手里了,这一战绝不会输。”    她慢慢伸手,抚平了他身上衫袍的褶皱,对他微笑:“我对此并无怀疑。”    他反过来握住她的手,有满腹的话想要说,最终却没说出口。等他回来吧,他想,那时他们好好谈谈,将这些年的心结都解开。    结缡二十余年,他们的关系时好时坏。最近这四五年她时常生病,愈发落落寡欢。他不是不想亲近她,可是每次都因为她的冷淡而退缩。大概她一直恨着他,他曾经想,也许对她来说,自己不出现反而更好。所以这几年,若无大事,他已甚少踏足她的居所。    可是蜀中易守难攻,这一战也许旷日持久,一年半载都见不上一面。踌躇良久,他到底还是来了。出乎他的意料,这一次,她的态度难得的温和起来。他希望暗生。也许这么多年后,他终于等来了相谐的一天?没想到还是迟了。    苏曜心神大乱,甚至还没来得及显露他的悲伤,就一阵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身边的景物大变。他身处的地方并不是自己的王府,而是一间简陋的居室。他有些疑惑,自己什么时候来了这里?他下床推门,刚好看见一个年轻的面孔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他的瞳孔猛然放大,追上前去,一把拽住了那个刚从他门前跑过的人。    那人有些错愕:“队头?”    “你是……钟定?”他抓着此人胳膊,有些不确定地问。    “是啊,”那人很奇怪地看他,“怎么这副表情?睡迷糊了?”    钟定是他在徐州从军时的同袍。他是队头,钟定是他的副手。两人一起从小兵当起,可谓情同手足。可他记得离开徐州数年之后,徐州爆发了激烈的战事,钟定便在其中一场战役里亡故了。为什么已经死去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这里就是阴曹地府?”苏曜想到了最可能的答案。如果不是自己死了,怎么可能见到故去之人?    钟定“呸呸呸”三声:“队头,我今天没得罪你吧?别咒我啊。”    不是阴间?那如何解释眼前的情形?    大约他的表情过于古怪,钟定有些担心地看着他:“队头,不会是因为陆公几天后要来检阅新兵,你紧张出毛病了吧?也难怪,咱们都还是第一次带这么多兵呢。不过我绝对相信队头你。总有一天,你会得到上头赏识的。”    新军?陆公?苏曜感觉有两道惊雷在他脑中炸开。他试探着问:“这里莫非是……武宁军徐州大营?”    “是啊。你怎么了?”钟定大惑不解。睡得再迷糊也不至于问出这么蠢的问题啊。    苏曜倒吸一口气。过了一会儿,钟定听见他再度发问:“现在是……哪一年?”    “天通二年呀,”钟定用手碰了下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老问傻话?”    苏曜惊呆了。天通二年?那不是二十多年前踞守河南的小朝廷用过的年号?怎么可能!    “那在位的人是……”他隐隐猜到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想再确认一次。    “在位?呃,我们这边的皇帝是原先的陈留王……”钟定忧心仲仲地补充,“壬戌大乱,西京被毁,皇帝死了。没过多久,王守在河南奉了逃出来的陈留王为君。这些事你还记得吗?要是不记得了,我马上去找人给你瞧病。唉,怎么偏赶上这个时候犯病?”    苏曜没有理会他的絮叨。    他呆立原地,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胸口。胸膛里是一颗正在狂跳的心。天通二年……新军……若是他猜得没错,他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他初次见到沈盼的时候。    初见那一日,苏曜的记忆不可谓不深刻。    那时他在武宁节度使陆仲麾下效力,后被调入新军营,负责训练新兵。遇到沈盼那天,正是陆仲前来检阅的日子。而陆仲不顾非议,竟将外甥女沈盼一道带了来,引得众人一阵侧目。苏曜也在心里腹诽过。虽然陆仲一向不拘小节,可是把女子带入军营未免太过份了些——即使那是他的外甥女。    不过苏曜那时并没有将注意力过多投注在沈盼身上。一来沈盼那日衣着朴素,又以帷帽遮面,且从头到尾都没开过口,最初的惊讶之后也没有太吸引人的地方;二来那一天有比陆仲亲眷更值得关注的人物出现——身兼小朝廷宰相及兵马大元帅的王守。    王守本是宣武节度使,自从扶持陈留王即位,他就频频插手河南道其他藩镇的事务。去年他假借新帝之名罢黜了义成节度使,将其治下数州并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一跃成为河南霸主。徐州训练新军的消息他亦有听闻,一早就知会陆仲,说新君会派使者前来观察军容。谁料成军之日,出现的使者竟是王守本人。    显然王守来徐州的目的不仅仅为了观察军容。那天王守还带了数百宣武牙兵。陆仲检阅新军时,他提出双方各出一百人对阵。徐州新军刚成,战斗经验并不充足,显然不是宣武精锐的对手,很快就在对战中显出劣势。恰在新军露出疲态、王守一脸得色之际,徐州军中冲出十余骑,猛然突入宣武阵中。当先一人手执长刀,反手一挥,用刀柄击落了正在指挥的宣武牙将。    那个人正是苏曜。    主将落败,宣武牙兵顿时乱了阵脚,气势一泄千里。徐州军趁势追击,竟然打败了有赫赫威名的宣武精兵。王守始料未及,当场黑脸,拂袖而去。    那时的苏曜是希望能得到陆仲赏识的。然而结果却是苏曜在两三日后接到命令,调他到使府担任私兵。内宅私兵承担的多是护卫节度使宅院的职责,虽然属于节度使亲兵,可是对于一心想在战场立功的苏曜来说,并不是最理想的去处。    “队正既然寻求战功,何不北上?”记得他第一次和沈盼交谈时,她这样说。    其时她坐在花架下碾茶。容貌秀丽的少女,转动茶碾时的姿态娴熟而优雅。微微低头的姿态引出一段白晳柔美的颈项,很是赏心悦目。只是她谈论的话题与这恬静场景极不相配。    “北上?”苏曜有些疑惑。    他在陆仲麾下一直不得重用。调任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另寻出路。就在离开徐州的前夕,他在陆仲府中偶然遇见了沈盼。    沈盼认出他是在校场擒下对方主将之人,主动与他攀谈,然后又邀他品茗。因为沈盼与陆仲颇为亲近,在她烹煮茶汤时,苏曜忍不住向她述说了自己的困惑。    可惜沈盼并不完全清楚陆仲和王守之间的关系,所以就连她也看不懂陆仲的用意:“即使如我这般不通兵事的人,都能看出那日徐州新军并不是宣武牙兵的对手。新军能够取胜,完全是队正把握时机,率众强行突破、击下对方什将之故。我很难相信阿舅会忽略队正这样的良将。”    “也许是因为徐州根本不可能发生战事,所以某毫无用武之地。”苏曜有些灰心。    河南道诸镇都已臣服于王守,陆仲又向来没有野心,苏曜看不出战争发生的可能。    沈盼微微苦笑:“苏队正未免太好战了些。”    “某是武夫,没有军功无法晋升。”    这是实话。沈盼点点头,对他表示理解。然后她就对苏曜提出了北上的建议。    “队正不是说了么,”看出苏曜的疑惑,她婉言解释,“没有战功无法出头。现在北方诸镇混战不断,岂不是最适合队正的地方?”    苏曜豁然开朗:“多谢小娘子!”    沈盼却沉默了。分好茶后,她才叹息道:“我认为队正离开会是武宁的损失。可是现在的徐州确实无法提供队正需要的机会。如果队正去意已决,我就以茶代酒,预祝队正马到功成吧。”    “陆公麾下人才济济,即便没有某,徐州也会很安全,”苏曜向她郑重一揖,“苏某若有出头之日,必不忘记小娘子今日指点之恩!”    沈盼低头不语。直到苏曜离开,她才幽幽说了一句:“希望队正记得今日之言。”    他没有忘。数年以后,他名震北藩,王守却与陆仲兵戎相见。对战时陆仲意外中箭身亡,他的长子陆诒也在随后的溃败中战死。徐州群龙无首,岌岌可危。情急之下,她向他送信求援。而他不负前言,率军解了徐州之围。    他突袭宋州,逼得王守不得不先放弃攻打徐州,回师解救自己的大本营。危机解除,他率兵马进入徐州,与沈盼再度相遇。    为了答谢苏曜解救徐州的恩义,接替陆仲成为一族之长的陆询在府中设宴招待。苏曜就在他府中见到了沈盼。她一身素服,看上去十分消瘦,脸色也有些憔悴。可是苏曜并不觉得她因此失色,反而生出几分怜惜之意。女眷与外男见面并不符合礼仪,不过沈盼没有回避,而是径直走到他的面前,敛祍为礼。    苏曜知道这是对他解救徐州的答谢,坦然受了她这一礼,又温和地发问:“小娘子别来无恙?”    沈盼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后来问过阿舅。”    “嗯?”他没听懂沈盼的意思。    “阿舅说,”沈盼继续说,“当时王守四处搜寻队正。他担心王守会对队正不利,所以将队正调入使府。”    苏曜终于领悟,她是在向自己解释陆仲当年的那个决定。    “原来如此,”听完她的话,苏曜默然良久,最后轻叹一声,“陆公确是一片苦心。”    不是陆仲不识人才。正相反,陆仲对他颇为欣赏,才将他调走,避免吸引王守的注意力。可惜当时的他并不明白。    “虽然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但我还是希望阁下能够知道阿舅的用心。”她苦笑着说完了话,向他道了万福,默默告退。    陆仲丧期未过,席间并不能真的作乐。不过陆询对苏曜的招待称得上殷勤尽心。他十分清楚,王守只是暂时退却,随时可能卷土重来。陆仲父子战死以后,徐州已经没有擅长领兵的大将。苏曜是他们唯一的指望。因此一听闻苏曜尚未娶妻,他就提出了联姻。    按陆询的想法,为了更好地巩固联盟,应该将陆氏嫡系的女子嫁给苏曜。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苏曜选择了沈盼。他不敢拒绝苏曜的要求,只能答应等陆仲孝期一过便让他们完婚。    那时的苏曜欣喜万分,根本不曾想到他和沈盼的结局会是形同陌路。后来他也曾经想过,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而现在,他竟然回到了与沈盼相识之前。难道上天垂怜,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记忆中离陆仲到来的时刻越来越近,苏曜心里也开始打鼓。因为知道这将是改变他一生的事件,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平静对待。    “来了。”身后的钟定小声说了一句。    苏曜抬头。陆仲和王守果然在众将簇拥之下向校场走来。两人走上看台,军中呼声四起,响彻云霄。可是苏曜死死盯着陆仲身后,如遭雷击。    那里空无一人。    沈盼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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