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救我,我说的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难道你们就忍心看她被调戏……慢着,钱晋锡是谁?你们认识那个坏小子?”
“她与我们非亲非故,毫无干系,为什么要帮她?”十三阿哥将茶碗搁在桌上,冷冷说道,“世事险恶,人各有命,既然怕,干嘛出来乱逛呢?”
我被十三阿哥的‘谬论’弄得语塞,“可是这儿是皇城,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胡乱欺负人?”
十四阿哥无所谓地笑道:“钱大少一向都是这种德性。”
“他真是你们的朋友?”我愤愤不平。
十三阿哥抿了一口茶:“晋锡是贪玩儿,可他有分寸。”
“他都动手动脚了!你还护着他。”
十三阿哥想了想:“说起来,你还是他的师妹呢。”
我瞪大眼睛,十四阿哥哈哈大笑起来,“对啦,我还没想到那一层。你们两家可是故交。”
萨梅使劲儿给我使眼色,我不明所以,用唇语问她是不是眼睛坏了?她气得翻白眼,圈起手来在我耳边念叨:“七珠金铃,把你的七珠金铃要回来。”
我咬着嘴唇一把推开她,警告她不许吭声,她气得瞪大眼睛,问我是不是傻了?
我没来得及瞪她,就听到踢踏有力的脚步声上了楼来。
“八哥来了?”随着十四阿哥笑意盈盈的招呼,八贝勒背着手,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我在花厅里看见和卓和对音,就知道你俩也在这里。”
八贝勒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达瓦公主这是什么打扮?”
“八哥若是早来一步,就有好戏可看了。”十四阿哥笑哈哈地说道。
我知道他又在嘲弄刚才的事儿,便不理他。
八贝勒追问道:“什么好戏?”
十四阿哥道:“八哥可见过钱晋锡被人打得满地找牙?”
八贝勒当真惊了一惊,继而说道:“我不信。”
十四阿哥更是捧腹大笑,八贝勒却瞧着我:“小妹妹,这京城里少爷公子一抓一大把,就数钱晋锡最闹腾,你惹了他,就不怕他去皇阿玛那里告状?”
见我疑惑,十四阿哥忙道,“钱大少的母亲是安文郡主,顺治爷时郑亲王的孙女,从小养在宫里。”
“是他欺负民女在先,我怕什么?”我嘴上说道,心里却有些打鼓,萨梅担心的没错,恶霸什么的哪有阿妈可怕。
“是吗?”八贝勒似笑非笑,看着我,“有十三弟在,自然是不怕的,这钱大少同十三弟玩得最好。”
我没空搭理八贝勒的阴阳怪气,惊讶地看了一眼十三阿哥,打死我也没法把钱晋锡那种人和他拴在一起。
十三阿哥微微一笑:“八哥日理万机,怎么也有时间来这里学我们虚度光阴?”
八贝勒哈哈笑起来:“四哥不在京中,自然要比先前忙些。他倒好,丢下一堆事情出京,可苦了我们。”
十三阿哥淡淡一笑,没说什么,懒懒地起身告辞,说是还有闲事没办,我见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忙起身跟了上去,嚷着‘我也有事先走一步’,跑到楼梯口才想起手里还端着糖蒸酥,只好重又折回来放下盘子,这才看见萨梅还气定神闲地坐在一边,嘴里塞满了点心。我拉起她,气急道“快点快点”。
“达瓦公主,再吃一点嘛,咱们闲的快发霉了,哪有什么事啊……”
我拖着她离开,只觉身后的八贝勒狐疑地看着我。
从典雅幽静的香楼冲入热闹非凡的大街上时,正午的阳光正刺眼。我把萨梅从一条路打发回家,朝着已走了好远的十三阿哥追了上去,不料却在距离他仅有三步的时候被跟在他身后的那个黑衣人拦了下来,那人神情肃穆,轮廓分明,一身黑衣将他的身段凸显得高大挺拔,气宇轩昂。正是刚才在大街上把我和萨梅抓到香楼的二人之一。
我瞪着他:“刚才的账咱们还没算呢!”
十三阿哥转过身来,朝他轻轻点了点头,这人便让到了一边,荣辱不惊地昂着头,无动于衷。
我看着他袖口的金色弓箭,突然间灵光一闪:“你是武备院的人?”
武备院是大清的皇家卫队,由大清皇祖努尔哈赤身边的护卫军演化而来,自顺治皇帝始,每一位武备院的队员都由皇上亲自挑选,最低级别也在三品侍卫之上,本就已声名在外的武备院因当年助年幼的康熙皇帝杀鳌拜、夺实权而更加声名在外。武备院人人武艺高强,大部分隐入御林军中保护皇帝,每位皇子身边也有一个。他们以一身黑衣,袖口用金线刺弓箭而闻名于世。我竟然忘了这一茬,难怪老是觉得那金色弓箭眼熟的奇怪。
那么十四阿哥身边的对音,还有那天在德寿宫跟我比武的朱尔,他们都是武备院的人。
“听说武备院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人。”
十三阿哥看了我一眼,“朱尔是跟着八哥的,武备院是四哥的心血,他从十四岁起便将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上面,可以说现在的武备院之所以这么高效,正得益于他的努力。”
四贝勒人未出现,却老是被人提起。一个从十四岁便驾驭神乎其神的武备院的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十三阿哥不急不缓地走在前面,墨色的衣角随风轻摆,全身上下无一配饰,清冷得让他超凡脱俗,他那像朝露一样的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好似他不是这片天空下的人,这样的淡然让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清凉如水。
“跟着我干什么?”他头也没回。
我笑嘻嘻地歪着头看他:“我们相识一场,为什么走了都不跟我打声招呼。”
他皱了皱眉头,“还有这种说法?那我出个门岂不是要跟人人都说一声。”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开始怀疑他这人的冷淡是天生的。
“你要去哪里?”我问道。
“还没想好,”然后补充了一句,“不管去哪儿,不会带你去。”
我气得眉毛都挤在了一起,“你太讨人厌了!”
他什么也没说,这么不当回事儿的样子,反而让我感到恼火。
“莘夕!”我在他身后大叫,“你说过咱们是朋友的!”
他在离我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转过身来,被刺眼的阳光晒得微微眯眼,“我没有说过,这是那天的新郎官说的。”
会停下就好,我紧走几步跑到他面前,“你的名字是假的吗?”
“不是,”他说。
不是假的就好,我发现自己特能满足,立刻忘了他随性的冷淡,笑道:“咱们相识于民间,一起喝过酒,你告诉我的还不是假名字,这就是朋友呀。”
他很新奇地看着我,突然说道:“突然想到,我要去那里或许很适合你。”
我欢呼雀跃起来。
从‘瑞锦轩’出来时,太阳已渐渐西斜,他抱着手倚靠在门边,昏黄的余晖将他的侧影刻画得温暖了一些,没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别扭地扒着门框,不愿意走过去。
他回过头来看我,“怎么样?”
我无精打采道:“不穿行不行?”
“你不会想穿成小厮的样子跟着我去那个地方的。”他轻声说道,“除非咱们就别去了。”
我犹豫再三,好不容易黏上他,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反正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左思右想后慢悠悠地探出身去,这是我第一次穿汉装,淡雅黄的上衣绣着不知名的小碎花,深粉色包边,水蓝色的长裙拖地,微微露出一点翠绿色的绣花鞋。
他认真的打量我,然后满意地点点头,“还不错。”
“我们到底去哪儿?”
他没答话,伸手将我披垂到腰的长发揽起,轻巧地绾成流云髻,垂在肩头。
我几乎被他双手圈在怀中,距他的怀抱仅有一指之宽。恍惚间仿佛他的心跳声都在耳边颤动,我瞬间红了脸庞。
他退后一步看着我,静静的目光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既然想玩,咱们就认真的玩。”
他的眼睛如同晶石一般明亮,墨色的衣裳被淡红色的阳光映射透出了深绿的影子,将他羊脂玉般雪白的肌肤衬得灿烂无比。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