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家的事季凝知道得有限。
不过简铭的亲叔叔简达,季凝是有所耳闻的
这还是那夜两个人第一次彼此剖白的时候简铭提及的。
简铭说,他的父亲还有一个庶弟就是如今的吏部侍郎简达。
据简铭说,因为他的父亲承袭了祖父的常胜侯爵位,他的这位叔父便从科举出身竟也中了进士在官场中摸爬滚打许多年坐到了三品侍郎的位置而且在还是吏部这种关键的衙门。
足见简铭的这位叔父也不是个平庸之辈。
但从简铭对于这位名讳为简达的叔父的不多的叙述中季凝能感觉得到,简铭和叔父并不亲近。
相反常胜侯府和吏部侍郎府,似乎还有些说不得的龃龉矛盾。
这其中究竟是怎样的过往简铭没有详说,季凝无从得知。
然而从简铭对他的庶长兄的回忆中,两相印证,季凝隐约觉察到常胜侯府与吏部侍郎府之间的矛盾大概脱不开嫡庶之争。
而简铭的叔叔简达和简铭的父亲之间的兄弟感情,恐怕就不能称作“兄弟感情”了。
季凝的脑袋里登时冒出来“势如水火”“兄弟相残”这样的词汇。
无论是从简铭谈及简达时候的态度,还是他娶了季凝之后,连亲叔叔家的门都没登过来看,这并非绝无可能。
季凝对简铭,从感情和立场上,都是认同的,且是应该认同的。
如果不是从简铭这个家主的角度出发处理家中事务,那么季凝就没有了身为常胜侯府主母的立场。
季凝亦笃定,能让简铭厌恶的长辈,必然有其令人厌恶之处。
想到此处,季凝对于那个此时也来到宝园寺的吏部侍郎夫人,简铭的婶婶,自然而然地生出了抵触的情绪。
因为不知道过去的恩怨纠葛,季凝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那位夫人。
季凝踟蹰的当儿,出乎意料地,歆儿听到寺中首座的话头儿之后,竟凑过来,抱住了季凝的手臂。
季凝微怔。
“阿娘,我们回家吧!”歆儿嘟着嘴,皱着小脸儿道。
“怎么了?歆儿身体不舒服吗?”季凝担心地摸了摸歆儿的额头,又拉着歆儿到怀里端详了端详。
并没有发现歆儿的身体有什么异样。
而此时,那位寺中的首座,一时没有得到季凝的答复,便含笑退了出去。
吏部郎中的夫人,是诰命之身,主持不在寺中,他必得出去迎接一下的。
季凝见首座退了出去,倒也不好说什么。
她仍是最担心歆儿的情状,遂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歆儿扭了半晌,才伏到季凝的耳边,小小声说:“她是坏人!”
她是坏人?
她是谁?
季凝愣怔一瞬,尚未来得及再问歆儿指的是何人,门口,一道属于妇人的尖利的声音,劈断了季凝的思绪
“常胜侯府的规矩呢?!”
季凝立时感觉到怀里的歆儿一个激灵,遂本能地将歆儿护在怀里。
那个说话的妇人,展眼间就从门前冲了进来,身后簇拥着十余个男女高矮胖瘦不一的仆从。
这副阵势,让季凝很觉得眼熟。
走到哪儿都要被大丛大丛的仆人拥拥簇簇,又极自得极享受这种状态的,可不就是季府的主母,黄氏惯有的做派?
单单这么一个观感,季凝便没法对眼前这个穿着华服、身形瘦高、满脸刻薄相的妇人,生出半点好感了。何况,这个妇人一开口,便是在针对常胜侯府如何如何?
季凝已经大概猜测到,这个妇人是谁了。
吏部侍郎的夫人黄氏,在自家府里作威作福惯了,就算是吏部侍郎简达本人,都要让她几分。然而,她就这么掐着腰、昂着头站在了季凝的面前,季凝竟然没有马上向她俯身参拜下去,也只是从椅上站起身而已。
还有那个小丫头子,一个丫头片子,将来泼出去的水,见到长辈不说立刻跪下磕头见礼,居然还往这瘦巴巴的女人的身后躲?这瘦巴巴的女人居然还母鸡护雏似的护着那小丫头片子!
看着这些,想到这些,黄氏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瘦巴巴的丫头,就是季瀚的闺女吧?
哼!长得倒还说得过去!
可怎么瞧着,都不像是和咱们一条心的!
黄氏于是更觉得气撞顶门了,跋扈地扬手一指郭青:“你这奴才!你也是瞎的吗?”
所谓“也”,当然把季凝和歆儿“瞎且没有立刻跪拜”她这件事,囊括进去了。
郭青就随侍于季凝的身边。
之前听到寺中首座提及黄氏也来寺中进香的时候,郭青就觉得情况不妙。
他其实很想马上请季凝带着歆儿离开的,可是黄氏来得太快,让他猝不及防。
此刻,对上黄氏直指过来的手指,郭青脸上赔着笑,只能硬着头皮道:“小人见过贵人!贵人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