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也只有如常胜侯府这样的人家,才能请得动智禅法师那样的佛门高僧,为自家的小女儿做寄名师父吧?
季凝猜测歆儿应该是从身边服侍的人的口中,听到了自己今年的寄名符已经该被送到府中的话头儿。
想必智禅法师佛务繁忙,一时之间顾及不到一个小小孩童的寄名符这种事,尚未想起来派人送到府中,也是有的。
而歆儿既然知道了寄名符这个由头,又久在府中待着,想要借机出府玩耍游逛,亦可以想象。
季凝想到自己当初在季家的时候,也常盼着外出游逛,何况歆儿还是个那么丁点儿大的孩子?
她于是入了心,暂且安抚下歆儿之后,晚间便询问了简铭。
季凝的本意,几个孩子总在府里闷着都会无聊,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连大郎兄弟三个都带上,一起去宝园寺,取了歆儿的寄名符,再上一遍香,为阖府祈福。
简铭则替她想得周全,摇头道:“大郎兄弟三个就算了!那几个小子,定会给你招烦!”
季凝宽厚一笑:“都是自家孩儿,怎么会烦?而且,还有侯爷在呢!”
简铭摇头,道:“我何尝不想与你们一同去?只是近来庶务繁忙,这几日怕是脱不开身……不如等过些时日?”
“歆儿的寄名符该换了,这个关系到她的福运,耽搁不得,”季凝忙道,“侯爷若能放心,我明日亲自带着歆儿去宝园寺,可好?”
“如此,便要劳烦你了!”简铭轻握了季凝的手。
“哪里至于劳烦呢?”季凝忍不住回握了他的。
两个人于是心间同时有暖流流过。
简铭稳了稳神,又道:“我让郭青,带着府中的侍卫随行。安全方面,你放心!到时候可以尽情游逛一番,省得总在府中憋闷。”
季凝婉然一笑:“侯爷想得极周到。”
于是一夜无话。
第二日,简铭早早起身,准备上朝。
临出门前,他特意唤了郭青来,耳提面命地再三叮嘱他出门的诸般事宜。
郭青喏喏听了,又一再表示“定会护夫人和大小姐安然回府”。
简铭这才稍稍放心,又特意地拨了十几名自己的亲信侍卫听候郭青差遣,才离家上朝去了。
季凝用过朝食,便带着歆儿,由郭青带着众侍卫随行护卫,乘车出了府门。
一路之上,歆儿自然是欢悦的,总是忍不住掀了车帘往外看街上的风景,还时不时地和季凝叽叽喳喳地说话。
季凝其实心里也颇感慨
自她嫁入常胜侯府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出门。
耳边行人交谈的声音,车马辘辘的声音,还有街边闹市中小贩叫买叫卖的声音……所有这些,都透着亲切又陌生的感觉,让季凝的思绪不由得飘散到极远极远的地方。
这么想着看着说着笑着,时间过得很快,一行人跨过了大半个京城。
巳时正,常胜侯府的马车,在城南的宝园寺门前停下了。
早有知客僧人迎了出来。
因见来客是常胜侯府夫人并大小姐,知客僧人不敢怠慢,忙匆匆入内禀报。
很快,寺中首座亲自迎了出来,说是主持此时赶巧不在寺中,还请贵客入寺中随喜。
季凝是第一次以这样尊贵的身份,面对府外人。
虽说出家人在方外,但宝园寺和旁的寺庙不同,主持智禅法师更是得过先帝褒赞的。即使是面对着宝园寺的首座,季凝也颇有些紧张。
幸亏有郭青张罗着应对,季凝于是在心里默默记下,又不停地琢磨着身为常胜侯府的主母,以后如何与不同的人打交道。
季凝一行被引入寺内用茶的当儿,首座便匆匆离去又匆匆回来,将歆儿的新寄名符用托盘送了来。
季凝于是忙谢过了他。
又照着简铭昨夜与她说的,令郭青捐上一笔香火银子。
首座自然先是客套一番,命手下僧人收下香火银子之后,又向季凝说了好大一番赞颂的话,不外赞常胜侯和常胜侯夫人,并府中诸位贵人多福多寿等话。
季凝含笑听了,心里不禁暗自感慨:有钱何止能让鬼推磨?便是如宝园寺这种所在,也少不得这些俗世之中的俗套。不知那位主持智禅法师,又是怎生的模样?是不是也难以脱俗?
季凝正忖度着,忽见那名迎接季凝一行的知客僧人快步进入殿中,伏在首座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首座微怔,脸上闪过微妙的变化之后,便转目看向了季凝。
季凝不明就里。
首座双掌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含笑道:“吏部侍郎夫人到敝司进香还愿来了。”
他说罢,便不多言,只笑眯眯地瞧着季凝。
季凝听得怔忡,恍然反应过来:简铭的叔父,不就是官居吏部侍郎吗?
所以,首座这副表情的意思是,问她要不要见一见那位夫人吗?
那位夫人,不就是……简铭的婶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