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霜刚刚送走她祖父祖母,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躺椅上,用没受伤的左手举着书看,却忽听到婢女锦翎在外传话,说是太子殿下奉皇上之命前来探望。
她听罢一惊,回京四年,这还是南祁头一次来探望,便急忙让锦翎为她梳妆打扮。
“顾霜见过太子殿下,”脸色苍白的人在来到南祁面前行了一礼。
南祁挂上一张惯常的温柔假面,佯做关心道:“表妹快快请起,你身上还有伤,便不要行这些虚礼了。”
他刚刚一进到顾霜的花月楼里,便明白,顾相是真心宠爱他这个扶不上墙的表妹。
这花月楼底层厅内东边和北边两面墙均是落地琉璃长窗,采光极好。
琉璃是这两年随着与外夷交易才流传到京中的贵物,高门显贵家用琉璃做灯罩已算是奢侈,这整两面的琉璃窗若是传出去,还不知会如何招人眼红。
屋内中间摆了一张上好的红木茶桌和几张雕花文椅。
靠着东边长窗的那一侧摆了一张红木美人榻,上面铺的乃是一张银狐皮,针毛银色分布均匀,油光水滑,乃是张极品。
南祁记得这张皮,是去年他二舅舅,也就是顾霜他爹顾云之在琼关大败北狄时他父皇赏下来的。
这榻对面的墙上挂了两幅沈之章的花鸟图。
沈之章乃是前朝的隐士,一幅画千金难求。前两年江南巡抚上供了一副给他父皇,他父皇喜欢得不行,转头就将画挂在了御书房。
然而顾霜房里却是一挂便是两幅,还真是……
他心中玩味一笑,京中素来有人传言,这顾家是南陵半个皇,从顾霜这闺阁看来,倒真是不作假。
顾霜此时声音有些虚弱,脸色苍白,一看就是今天下午受了惊,与平日大相径庭。
南祁在宴席中每每见到她的时候,顾霜必然是盛装打扮,眉眼锋利,朱唇皓齿。
她行事张扬,在京城中说一句为非作歹也不过分。
然而今日这霸王花却摇身一变成了小白花,这倒是有些新奇。
顾霜也没料到太子会来看她。自她回京以后,两人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从无单独见过面。
平日里若是见到了,也不过是相互一礼便作罢。
“表妹今日受惊了。”南祁开口道,态度十分温柔,言语上也尽是关心之意。
顾霜虽然此时很想将实情托盘而出,但想到她姑母为顾家的打算,却又话锋一转,张扬道:“多谢殿下关心,不过是些小伤罢了,过两日我自会找补回去。”
南祁瞧着眼前这人虽说虚弱得好似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嘴里说的话却依然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
“这伤可有大碍?”他接着问道。
“谢殿下关心,所幸臣女只是右手手腕扭伤,上了药以后已无大碍了。”
她话说完,顿了顿,南祁也没回话,一时之间两人都找不到接下来该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顾霜抬头,正想没话找话的胡扯两句,却听见对面的人接着问道:“表妹今日,究竟是为何与刘延昭起了冲突?”
南祁刚一开口,便有些后悔,今日不知为何,他话有些多了。
她和刘延昭起了什么龌龊,其实他并不关心。
这时顾霜却开口了。
他只见面前的人脸色由白转红,似是还带着气,开口道:
“我今日带着婢女去安康街的碧水楼看簪子。我刚刚看上一只金镶宝的牡丹步摇,那管事却说这步摇是别人订的,不能卖。
我说出我可以出双倍价格,那管事还是不卖,我又说我出四倍价,他还是不松口。我没办法,便威胁他若是不把那步摇卖给我,我就砸了他的店。”
南祁听着听着便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这嚣张跋扈,蛮不讲理,倒是丝毫不做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