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柳村在南方,附近林子长的都是南方常见的乔木,中间偶尔参杂着村民们自己移栽的竹林。还有的就是七八十年代,江市这一带集体种的经济作物林,成片成片的马尾松。再往深处走,是一片更为茂密的树林,比周围的树木都要高出一大截,筷子一样密匝匝的地立着,就连野柳村的村民们也很少进去。
偶尔问起老人,老人们也都不愿意提。
外面的世界对年轻人来说有更大的吸引力,在无数娱乐活动的冲击下,那点小小的好奇心也就消失了。
森白的月光下,宋久卿手里提着铜球,偶尔不小心踩到几个松塔,走进那片人迹罕至的林子。
夜风轻拂,也不知走了多久,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林子深处飘了过来。
“卡,卡!你这角度不对,有你这么拍的吗?”
“重新来重新来,要是再拍不好,我就一口吃了你!”
……
角度,拍东西?
宋久卿脚下步子顿了顿,不由想起谢东海的身份。
深山老林的,想想也不是活人在说话,说不定谢东海就在前面。
宋久卿摩挲了一下铜球,加快脚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一个熟悉身影从树后绕过来,差点和宋久卿撞了个正着,脸色一变拔腿就跑。好在宋久卿目力不错,一下看出那是谢东海的身形,连忙喊道:“谢导,我是宋久卿!”
谢东海身体僵硬地转过来:“小姑娘,是你啊……”
怎么感觉谢东海瞧见她还有几分失望?
一股烂泥味借着山林里露水的湿气,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宋久卿皱起眉头问:“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谢东海抓了抓脸,双眼东瞄瞄西看看:“我也不知道啊,一睁眼就在这儿了。你说着一天到晚的,都是啥邪门事儿啊……”
宋久卿点点头:“既然谢导没事,就和我下山吧,大家都很担心你。”
谢东海一听就急了:“别!别啊……我还有事要做呢,等天亮再下山吧?”
宋久卿神色淡淡问:“是谢东海有事,还是你有事?”
对面的“谢东海”脸色一变,一声不吭地调头就跑。
“还想跑?”宋久卿早就看出这个谢东海是假的,一个手印打到“谢东海”身上。
“谢东海”被烫得一阵“吱吱”乱叫,在地上滚了几圈现出原形,嘴里不停地喊着“卡”。
见宋久卿没听懂,才换了个方式抱怨:“停停!你这个群众演员怎么事,怎么还殴打男主角呢?!”
宋久卿:……这东西怎么好像脑子有问题?
想着,她又往它身上贴了一张符:“谁是群众演员,谁是男主角?”
“谢东海”哭唧唧地跪在地上:“大师大师,您就放过我吧。我是群众演员,大师您是女主角,今年拿金鸡百花,明年拿奥斯卡小金人!”
“……”
宋久卿压根不是这个意思,有些头疼地看着“谢东海”。
与其说是人,更像山里的猿猴。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东西应该是山魈的一种,身上长满了绿毛应该就是今早趴在谢东海身上的那只没错了。一张脸清秀之中透着诡异,似人非人,本来就够不好看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鼻青脸肿的,像是被什么人狠狠地殴打过一顿,显得更丑了。
宋久卿脸色一沉:“那你还把人绑到山上来?”
山魈快要哭了:“我就是闲得无聊,想找人来玩玩,真的没有害人的意思……”
没害过人?
宋久卿怀疑地盯着它,无论是鬼还是精怪,只要害过人身上都会有煞气萦绕。
这只山魈臭是臭了些,但身上确实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煞气,也许只是喜欢恶作剧罢了。
“那你也不能不顾别人的意愿,万一被吓死了怎么办?”宋久卿道。
山魈感慨起来:“我小时候被人当成猴子养在家里,那时候可真好啊,每天都可以看电视。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当演员,后来才知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人和妖怪的距离。种族不对,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演员,何其悲哀,何其不幸……”
“说重点。”宋久卿道。
山魈脸色讪讪的,“这不是穷乡僻壤的,好不容易来了个大导演,一不小心激动坏了,就想让导演给我拍部电影圆梦吗?”
宋久卿:“……”
这山魈的梦想是不是当演员她不知道,但应该是这附近的山魈没错,连口音都带着野柳村的山货味。
山魈还以为宋久卿不信,急忙解释:“大师,您别不说话啊,您一不说话,我就心慌。”
“大师您是不是生我的气呀?我刚才不是想绑您,是见您长得好看,诚挚地邀请您来当女主角的。”
“还有,早上我在林子里看见他差点被几个轿子鬼抓走,想带他绕路,没想到他一点都不知好歹,差点把我也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