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生死相见的父子俩,如今默默相对,那天生的感情牵动着两个心。虽然江流儿中了毒,总有办法能治好,李文月的心情还是很舒畅的,他也不急于知道钟镇江是怎样和江流儿相遇的,他说,“今晚夜色明朗,江水清秀,正是饮酒作诗。”李文月招呼他船的仆人拿来酒菜,和一把琴。“我知道你不愿去我船,那我们就在这里喝,这里只有我们俩,我叫你一声爹爹,敬你三杯。”李文月这一声爹爹终于化解了钟镇江多年郁积在心窝里的结,而李文月遭遇钟镇江心头短暂的疙瘩随一声爹爹也化开了,两人端起酒杯,相视哈哈大笑,一饮而尽。
李文月喝到即兴时,手抚琴瑟,口中吟道,“月色溶溶江水平,午夜沉沉琴声曼。对酒当歌愁未尽,一饮销去千古恨。”钟镇江听得心神荡漾,曾经何时,也是月色溶溶的夜晚,李小月弹琴,他在练拳,李小月怪他不应该在琴声中挥拳,他问,不打拳,那打什么?她说,琴剑合一,我弹琴,你舞剑,这才相得益彰。而他嗤之以鼻,你弹你的琴,我还是打我的拳,毫不在意李小月哀怨的叹气声。在后来的很久,他在洞庭湖的月亮岛的生活中,从马楚慧的萧声中才慢慢体会到李小月当时落寞的心情。想到这一切,不禁长叹一声,“现在想起当初,我冷落了你的母亲,她为我弹琴,我心却不在她身,唉,她恨我怨我是应该的,我对不起她,追根到底也对不起你。”
李文月苦笑道,“当时,母亲教我琴棋书画,而我的心思全都用在舞枪弄刀,害得母亲常常伤心流泪。后来我才明白她尽力阻止我练武,是为了让我不和你建立仇恨。我是由武而生,因武而死,像是走了一生。”谁都是从少年时代走过来,当看透那时的意气和轻狂,冰释前嫌,此生无恨。
李文月说,“我要把小弟带走,带到京城为他疗伤治病,我要把他抚养成人。”他这要求使钟镇江一楞,“什么?你要把他带走?你母亲临终前给我说,如果能找到这孩子,就让我抚养他。”李文月说,“母亲给你说这话时,我也在她跟前,我知道她的心意。这几年的经历,我早已笑忘于江湖,我现在居住在京城,也有了家室,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我隐身于朝野,不在会涉足于江湖半点恩怨,不仅仅是为我,还有我的家,难道这些你还信不过我。”
钟镇江说,“你有很好的归宿,我替你感到欣慰,可是你还练‘大碑神功’吗?”李文月见钟镇江提到‘大碑神功’,神色有些异常,踌躇一下,不只如何回答,“武功我是还练,作为武官,不练武是无法征战沙场。只是‘大碑神功’不再修炼。”
钟镇江看着他的神色,伸手一招‘凌空弹指’,李文月眼前琴的一根线“铮”的一声,从头断开,被钟镇江隔空吸来,弯指勾住,反手一弹,琴线破空而出,直击李文月的面目。李文月见钟镇江对自己发照,只能出手应对,他右掌挥起,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飞来琴线,顺手一绕,把琴线在手掌绕了两圈,而此时,琴盘已在钟镇江的怀里,他五指直弹击连接和李文月的那跟琴线,只见有一股劲道沿着琴线奔向李文月手掌,李文月把劲道收如掌中,握成拳头,以内功抗拒,把这股化为无有。
那根琴线在他两之间,时而平直,时而弯曲,时而旋转成弧形,时而空灵震耳,时而还拼出火星四射。李文月感觉钟镇江劲力越来越强,自己只能全力以赴,坦然对待,不能让钟镇江怀疑自己有所保留,这样才能把小弟带走。钟镇江意识到李文月所散发出的真气,并无任何腥味的气息,抵抗的气力也无逆转迹象,他勾线回收,两指回旋,琴线像旋风一样旋转过去,同时,另一只手悬空旋转琴盘,凝藏一掌,也推了过去,这一招是‘先天功’的绝技,叫“连环绵绵空手道”。
李文月见琴线完全弹回来,以掌相击,谁知来的劲道似有似无,而琴线拉回来琴盘也紧接着迎面袭来,他来不及多想,用缠绕琴线的手掌去抓琴盘,只听钟镇江叫道,“用左手接琴盘。‘但已经迟了,李文月感觉先前的那股若有若无的劲力突然变成滚滚之势,自己的右臂却是绵绵无力,琴盘来势汹汹地撞击在他的胸脯,他只感到心血翻滚,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钟镇江扶住摇摇欲坠的李文月,一手掌抵住李文月的后心,以提真气,助他疏通经脉。官船的那些仆人随从见他们拉着一根琴线在那里斗来斗去,开始看的新异好玩,后来见自己主人受伤吐血,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但没有主人的命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李文月吐纳一遍真气,感受到后心有股暖流传入体内,整个身心顺畅多了。他站起来,说,“真是大意,让你费神为我提升内力。”他又对守侯在旁边的仆人随从说,“你们也回去休息吧,我和老朋友切磋武艺,不必大惊小怪,也不必在这里守一夜。”仆人和随从应诺而去。
钟镇江说,“你的大意,是你对我的信任。‘大碑神功’不管你练到什么程度,终究没有走火入魔,你已把你身的鹰唳之毒都化结了。”李文月说,“从那次劫难后,我不敢再想那‘大碑神功’面的经文,因为一想到面文字,我就身不由己地经脉逆转,真气找不到出口,憋的我几乎窒息,吸收到体内的毒也让我身体冷热差别很大,难以平衡,常常痛苦不堪。我知道是那残缺的‘大碑神功’害了我,我拼命地忘记,只要不想它,感觉就不那么难受,但我还要练武,一用功时真气和毒还折磨着我。就在我第一次征战塞外时候,与敌人激战时,内力一时没有提来,浑身发麻发热,敌人乘机砍了我一刀,我受伤落荒而逃。在茫茫戈壁草原,在我孤单无助时,遇见了一位高人,他用针灸和奇药完全解除了我身的毒,还疏通了我的经脉,他还留给我一本八卦太极书,我每天照那本书打一阵拳,不但身体也慢慢恢复了正常,身心也顺畅了许多,‘大碑神功’也干扰不了我正常的练武。老天不该让我命绝,是让我见到了小弟。”
他的故事如此坦诚地让他获得重生,钟镇江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他的要求。钟镇江告诉他江流儿的奇特曲折的经历,李文月听了,更是感情激动,他进了船舱,看着沉睡中江流儿,说。“你这么小,就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是我害了你,如果当初不结下那么多仇恨,你也不回流落在他人手中,颠沛流离。”钟镇江感叹道,“常玉青养他,却不顾他的生死,可以看出来常玉青平时怎样待他,幸亏有林如海,林玉娇夫妇照顾他,使他没失去本性的善良。”
李文月明白,如果江流儿一直跟着常玉青,会被常玉青利用,成了他的杀人工具,那么江流儿就重复自己曾经成长的经历,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李文月说,“我好好的把他抚养成人,我要他忘记过去一切。”
两个人守着江流儿,直到天亮。江流儿醒了,吃了药后精神渐渐好转了,也能开口说话,只是浑身乏力。他目不转睛看着李文月,“你真是我的哥哥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李文月难过地颔首说,“是,我是你哥,你看你左臂有个烙印,你这烙印是我们娘用这块祥龙玉环烙的。”江流儿拔弄着那块祥龙玉环,“咦,这块玉和方大哥送给我那块玉不一样。娘为什么要在我胳膊烙这个玉环?”这个问题李文月还不好回答,其实李小月当时绝望中才把他放逐到长江,任他自生自灭。因为杜云啸声言到自己死前,也要让家人陪葬,包括刚刚来到世间的他的小儿子,他决不容许自己亲生儿子落在别人手中,成为别人的工具,就像他和杜舞阳的关系
李文月含糊其辞,“是……是娘为了保护你,不让你受伤害,才这样做的。”“那么爹呢?他在那里?他们是不是死了?”江流儿追问道。李文月只能在沉默中作出了回答。从小没有父母的呵护,江流儿也没有流露出特别的感情,只是感觉心中空荡荡的。回想从前,林家三口对自己嘘寒问暖,可他们身遭不测,一路流浪,遇见和尚伯伯和钟伯伯,才感觉到世间的温暖。
钟镇江说,“你要跟你哥哥回去好好疗伤,好好听你哥哥的话。”江流儿点头应允,“林伯伯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等你伤好了,我会去看你的。”钟镇江抱着他了官船,让李文月好好对待江流儿,好自为之,就和他们辞别而去。那官船房间一间套一间,江流儿躺在一张大床,室内摆设琴棋书画,弓剑刀戟,墙壁挂着轻纱罗帐,还有五六个仆人和随从恭恭谨瑾地侯在那里,他摸摸床的被褥,又柔软又舒服,他既惊喜又好奇,仿佛到了天堂。
一路,为了照顾江流儿,船速行得非常慢。在李文月的精心照料下,到了运河中途,江流儿已经能下地活动了。李文月也给他改了姓名,叫李文涯。他也对自己新名字感到很满意,他在一路问了李文月很多问题,如父母姓什么叫什么?认识林家夫妇和他的师父常玉青吗?和钟镇江是什么关系?李文月都闪烁其辞地搪塞过去。
当李文月给小弟换衣服时,发现他怀中有一把似曾相识的匕首,那五寸长把刻了一个“玉”字,在烛光下,那匕首像一波秋水,蠢蠢欲动。他又拿到月光下,匕首在月色中闪烁着流转的光芒。李文月想到是不是和祥龙玉环有某种联系?他从李文亮身去下祥龙玉环,和匕首放在一起,在凉如水月光下,两件物品闪耀着一样的异彩流程的光芒。这祥龙玉环是钟家代传下来的,到李文月手中也算是名正言顺;而这匕首是李文涯无意中从刘玉春手中得来的,它们隔着千层的关系,能联系到一起吗?李文月苦苦思索,猜不透其中的奥秘。
李文亮涯见兄长把匕首和玉环拿在手重反复地察看着,“哥,那匕首有问题吗?那是半死人的,它好锋利,削铁如泥。”李文月说,“没什么问题,我看这匕首太锋利,你贴身带在身很危险,我琢磨给它打造一个合适的剑鞘,这样你拿着才安全。”李文涯听了很高兴,“这样最好不过了,经过一番包装,我就不怕那半死人借尸还魂地找门来。”
为了解闷,李文月开始教兄弟识字读书,可李文涯对此兴致不大,只好给他讲一些沿途的民间故事,李文涯倒听得津津有味。偶尔李文月作一副山水墨画,还提一首诗,万水烟雨梦,千山暮雪行。至情缘相逢,归途满衣尘。
约一个月,他们抵达到京城。李文涯头次来到北方,满山苍凉,树木萧条,跟他居住过的四季都是山青树绿的南方不一样,他怀揣着向往又不安的心情,迎接他的将是怎样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