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瞥见南瑶的衣袖落了墨,道:“近来你着手处理文书,可有什么不适应之处?”
南瑶摇头,却露出了一抹疲惫之色,“妾跟着司簿已经学习了一段时日,如今足以独自上手,并无不适应的地方。只是才知殿下授封四国邑地,竟是有这般多的杂事要处理。”
姜昭有些许心虚地闪了闪目光,而后笑得颇为体贴,“孤有四国之地,虽不用处理政务,但一些税收与食盐的文书却还是要亲批的。难免便多了些。”
这些话诚然不假,但姜昭却没说那些文书,自从原先的女史放出宫后,一直忘记要找人接替,其实已经堆积有一年的时间了。
若非司簿曾在她面前处理文书,处理到咳血,她兴许还能继续忘下去。
当然,这些是没必要同南瑶说的。
南瑶磨好墨后,便要去侧厅拿其余的文书。
难得姜昭今日会在书房里,有些不好决断的公文,正好要给她过目过目。却不料路过大门的时候,就见到一干身着朱紫袍衫的宫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这些人面白无须,行止恭谨,为首的人还捧着一份明黄色卷轴。
是宣旨太监。
南瑶连忙调头,朝姜昭道:“殿下,宫里来人了。”
自姜昭住入公主府后,她的父皇母后时常担心她住不惯吃不好,三天两头便会来一波宫人送些东西,算是常客,有何可惊讶的?
南瑶见姜昭不为所动,又补充道:“殿下,是圣旨。”
姜昭微微直了身子。
若是圣旨,便应当是有什么大事,确实有些惊讶。
这时候,宣旨太监已经一只脚入了书房。
书房内的侍女纷纷跪倒。
姜昭也起身。
这位宣旨太监是齐天子身侧的心腹,见淮城长公主离座,以为她要行礼,连忙道:“哎呦,殿下殿下,不必不必,圣人让您不必多礼,您直接把圣旨拿去瞧就行。”
姜昭道:“孤就是起来去拿圣旨的。”
“……”宣旨太监笑容凝滞了一瞬,而后重新又笑开了,“殿下,奴给您拿过去就是了。”
于是他就捧着圣旨,小心翼翼地递了上来。
还没等姜昭仔细瞧瞧,后头的宫人又抬着诸多绫罗绸缎、珠宝玉石走了进来。
姜昭心道:近来我也没做什么好事儿,可值得父皇夸赞的呀?怎突然又给我赏赐东西了。
她怀着无尽的狐疑,掀开圣旨一看。
首句:淮城长公主聪慧无双、才德兼备,乃皇室明珠。
尾句:宣平侯世子放浪成性、朝秦暮楚,实不堪为公主良人。
这下姜昭算是明白了。
看来那位成世子还真的求来了退婚圣旨。
圣旨里对他的评价可谓是毫不留情,必然是将她父皇气狠了,否则多多少少都会给宣平侯点面子。
但这才不关姜昭的事情。
她拿着圣旨乐滋滋地靠回红木椅背上。
宣旨太监欲言又止地问:“殿下,不知……您对这些东西可还满意?”
姜昭一眼没瞧,只是随意地点头道:“满意,颇为满意。”
宣旨太监回宫后。
齐天子坐在案前,拧着眉问:“朕的昭儿可有露出难过的意思?”
宣旨太监弯着腰道:“回圣人,殿下她面无任何异色。”
反倒是愉悦得很。
齐天子将眉头拧得更紧,“吾儿向来喜怒形于色,她定然是气坏了,只是碍着面子不愿意表露出来。”
宣旨太监:“其实……”
齐天子重重一拍案:“宣平侯的狗儿子,竟叫吾儿气结于心不露于色,朕要宣旨夺了他的世子之位!”
这位君王少年时便出征过匈奴,打散过契丹,怒时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杀伐之气,故而殿内宫人一时承受不得,皆纷纷颤抖着跪下。
“圣人宽心。”宣旨太监与他相伴多年,倒还敢再劝谏,“圣人才叫人打了成世子几十大板,这又要夺他世子位……这……毕竟宣平侯就这么一个儿子,恐怕不妥啊……”
齐天子怒道:“方才就该砍了他。公主之尊下嫁,他不感念君恩便也罢了,竟敢跑到朕面前说自己心悦一个乐伎,要聘乐伎为妻,当真气煞我也!”
齐天子面露怜惜之色,“朕的昭儿是何等骄傲的人,此时定然气急在心。”
宣旨太监:“其实……”
“你不必多言。”齐天子打断道,“这等猪油蒙心之辈不堪为驸马,但冒犯天家颜面,也不可轻拿轻放。”
“圣人,奴是想说,公主殿下也未必心悦成世子。”宣旨太监不敢断句,连忙又道,“老奴听闻,制科之时,殿下曾暗随着一位士子跑了四个考场。”
齐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