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闻言,险些就笑出了声。
柳彧这人果真有意思,好妙的一张嘴。
不过,他仅用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完成了词科的答卷,跑到谏科来考了,这是想得个双喜临门的意思?
通常考生能答完一科,便已经颇耗心费力了,倒也不曾见过连考两门的。
大抵是柳彧和门卫的对话被其中一位考官听见了,已有考官推门出去,喝道:“何人如此诡辩?坏我考场风纪!”
姜昭透过窗缝瞧见,柳彧在考官出来后,立即敛容见礼,道:“大人,学生柳彧,是来考试的。”
该狂妄的时候狂妄,该谦逊的时候谦逊。
这厮诚会装。
考官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摸着胡须道:“你就是柳彧?”
柳彧:“学生是。”
考官:“从词科来的?还想再考谏科?”
柳彧点头道:“是的大人,还望您通融一下学生,学生考完谏科还想去教化科一瞧。”
“???”考官的神情有一瞬间茫然。
明白过来后,他颤巍巍地抬手,指着柳彧道:“心这么大,也要看有没有这等本事!”
柳彧的语气很是恭谦,“大人,学生没有这等本事,等会儿您看看学生的答卷再言也不迟。”
“好好好。”考官从未见过如此狂妄的学生,气的连说三个好。
他一甩衣袖,“那你进去拿份卷子,我倒要看看你能写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柳彧一听,连忙行礼写过后,便大步流星地入了考场。
姜昭觉得好生有意思,就又回去坐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果真,依旧是半个时辰,柳彧起身交了答卷。临走时还不忘同考官道:“大人,学生还需赶到教化科考试,暂且先退下了。”
正如所有先生都不喜欢自负狂妄的学生一样,那位年过半百的考官,抖了抖袖子拿过答卷,全程冷着一张老脸。
柳彧做足了应有的礼数后,便步履生风地赶往教化科的考场。
各科的考场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姜昭暗暗随着柳彧出来后,见他一路小跑着远去。
也是,白身学子纵马被抓,可是有三年不得入仕的规矩。若是要安安分分地骑马,便要往马道上走,反而要绕一圈,倒不如从肆坊里直穿过去,还快一些。
然而同样的事情摆在姜昭面前,她便没什么顾虑了,当即就让侍卫牵了一匹马来。
打马扬鞭,抄着近路就先了不知多少步到了教化科的考场。
那会儿马蹄呼啸而过所掀起的尘土,扑了柳彧满脸满身,他在尘灰里咳得撕心裂肺,一时看不清人脸,只以为哪个权贵子弟,心下恼火不已。
但恼火归恼火,该赶的路还是要赶的。
等他一路风尘仆仆的到了教化科考场,姜昭已经找好地方窥伺多时了。
淮城长公主当真是天下最闲的公主,闲得时候常会为一些突如其来的兴趣事儿,忙得乐此不疲。
比如今日来看云蔺考试,再比如现在看柳彧考试。
而柳彧也是一个人才中的奇葩。
制科共三个时辰,各考场同一时间开考,他就依着每科半个时层的时间,奔波了五个考场,其中多余的半时辰还都是耗在路上的。
他的口才也是甚好,依着在谏科那般,对着底下人用诡辩,将人说得晕乎乎的,引来了考官后,又改用激将法。
无往而不利。
瞧得姜昭那是一个喜笑颜开。
然而此时开怀不已的姜昭尚且不知,她这一个无心的举动,竟让官员以为她对柳彧颇为上心,这事儿后来传到齐天子的耳朵里,倒为她日后埋下了一个祸端。
……
随着制科落幕,柳彧的连考五科的事情被传的如火如荼,有人觉得他才华惊人、艺高胆大,也有人觉得他心比天高、狂妄自大。
对此,姜昭也一时下不了定论,毕竟仅用半个时辰做出的答卷,着实很难让人看好,何况有些科目的题目冗杂繁复,也许没有什么难度,但仅仅是写,便会教人快废了一双手。
紫檀见自家殿下如此关心此次的制科,不免也将自己听来的趣事儿同姜昭说。
“殿下,我听闻柳彧那厮在酒楼喝酒,醉时对着诸多士子道:若非云泽芜去考了谏科,我欲同他争个高下,才不愿去考此科。”
紫檀学着柳彧醉后嚣张的语气,惹得姜昭直发笑。
紫檀评价道:“云郎君那等满腹才学的人,岂是柳彧这种夜郎自大的人能比的。”
适时南瑶正在一旁磨着墨,听了这评价,露出了不认同的神色,“臣妾与柳彧有过数面之缘,曾听成化坊女官说过,柳彧初入洛阳,无财亦无名,靠着给教坊司写词作曲谋生,臣妾也有幸得了他两篇诗词,遣词造句、文采风格,样样俱佳,有种常人难有少年意气。”
南瑶道:“且不说其它科,仅是词科这一项,他当得起洛阳第一人。”
姜昭觉得有几分道理。
词与诗相比,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诗余小令,文人视其为闲暇之余打趣解闷儿的杂言,故而很少有士人会去深入的研究作词,甚至写都极少写。
而词盛行于教坊之地,什么人写出的词较好或者较坏,自然没有人会比南瑶更加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