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身,结果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了桌子上,周围突然一阵哄闹,隐约听到谁大喊着“走水了”接着便是天旋地转,随着“劈里啪啦”的声音,桌子倒了,椅子也倒了。
一阵香气袭来,他的脑袋越来越沉重,依稀能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绑了起来,被人抬着走,接着便是“砰”的一声,一阵剧痛传来,彻底昏迷了过去。
船还在摇晃,慌乱的人群中,没人发现厉无雷已经不见了。
卫藩和许文护着苏媺和陈双苓下了楼台,然而停靠在大船旁稍微大点的船全都一同被烧了,包括方才苏媺他们乘着过来的画舫,剩下的一些仅够乘坐一两人的简陋小舟,也早已被人哄抢殆尽。
几人正在焦急之时,卫藩的贴身护卫老八划着小舟靠近。
卫藩连忙将苏媺和陈双苓扶着上了小舟。
“你和许文怎么办?”苏媺担忧道。
“你们先走,等一会儿我大哥就回来了,这么大的船一时半会沉不了,我俩不会有事的。”卫藩收起了平素的散漫,一脸认真严肃。
许文也点头催促两人:“浓烟呛人,两位小姐快些离开。”
“你们一定要小心。”苏媺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卫藩见两人坐好,跟许文一起将船推了出去,目送着两人离开。
小舟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两人刚走没多久,杨洵也从楼上踉跄下来,见只有卫湛和许文两人,问道:“苏小姐和陈小姐呢。”
卫藩道:“已经乘舟离开了。”
杨洵一愣:“舟早就被人抢光了,哪里来的舟。”
卫藩心头突然一跳,猛然转身望向远处漆黑的夜色,瞪大眼睛。
许文没有发现卫藩的异样,回道:“卫家护卫寻来的,应该……”
“不!那人虽和老八长的一样,但觉不可能是老八,老八家里有事,今天根本没有跟过来,”卫藩颓然地坐到地上,脸上全是自责。
湖水在火光的映照下,无声闪烁着波光,楼上楼下都是来不及逃走的人的哭喊。
“咻”的一声,一只箭破空而来,狠狠地扎进了脚下的木板。
杨洵解开起箭上绑的布条,快速看了一遍。
“刺客是冲着厉无雷来的,她俩不会有事。”
卫藩猛地坐起身,一把夺过杨洵手中的布条,上面只有一句话:拿厉无雷来换人。
卫藩厉声问杨洵:“厉无雷在何处?”
杨洵摇了摇头:“不知。”
卫藩一双狐疑的眸子看着杨洵:“你不是他朋友吗,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哪里?”
杨洵一脸平静:“我与他不过萍水相逢,今晚才在船上才认识,不过是一起拼桌罢了。”
卫藩根本不信他的说辞,让许文在此处看着杨洵,他转身便要去寻找厉无雷。
“走水的时候,有人乘着人群慌乱已经将他劫走了,他现在不再船上。”
杨洵的一句话,让卫藩停住了脚步:“你什么意思?”
“刺客在先前的舞姬里安插了探子,把厉无雷灌醉后,放火转移大家的注意,将厉无雷弄走了。”
卫藩冷笑一声:“杨公子,不觉得你编的话漏洞百出吗?刺客劫走厉无雷,与我们何干,那人为何要带走苏媺和陈双苓?”
杨洵抬眼看向卫藩身后,冷声道:“是不是编撰,你二哥自有答案。”
卫藩身后,卫湛迈着急促的步伐,慌忙走过来,四处环视了一眼,没有看到苏媺的人影,皱眉问道:“苏小姐呢?”
卫藩颓着一张脸将事情交代了一番,听完,卫湛几乎是抖着手接过卫藩手中写着字的布条,紧紧握住,掩在阴影处的脸看不出表情。
身后的玄暗轻轻喊了声:“主子。”
卫湛动了动身子,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比先前卫藩看到的那双饥鹰一样的眼神更让人怵惕的目光,久久盯着漆黑的湖面。
半响后,冷哑着声音道:“回府,通知苏、陈两家。”
几人上了画舫后,卫家派来救人的其他船只也相继到达,将船上的人全部救回。
刚刚经历过惊险的众人,站在各自的救命船上,远远看着湖中心,巨大的画舫在疯狂扭动的火舌中挣扎着慢慢沉入湖底,一望无际的东湖再次归于黑暗。
翌日,苏家、陈家、卫家在丰阳城大肆搜索逃犯的消息传开,家家户户都闭门谢客,生怕累及无辜。
夜半时分,卫湛匆忙回来,玄暗和杨洵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书房安静,杨洵看了眼旁边的玄暗,玄暗上前一步道:“已经和苏、陈两家确认了,掳走厉无雷的人就是那日在承华寺的探子。至于带走苏小姐和陈小姐的人,应该是厉无雷的熟识,并且也是戎族人。这几日接近厉无雷的动作可能被他发现了,让他以为是我们带走了厉无雷,所以以两位小姐做要挟。只是,属下昨日已经翻遍了丰阳城,也没有找到那人的藏身之处。”
卫湛似是根本没有听玄暗的汇报,正在案前认真看着一幅地形图,眉心越蹙越紧。
半响,抬头看向杨洵:“哑七现下何处?”
“一直待在房间里。”
卫湛看向玄暗:“把她叫过来。”
玄暗出去了,杨洵目光落向桌案上的地形图,右下角被标注了批红,待看清那处的地点,疑惑道:“卫公子认为掳走两位小姐的人现下藏匿在临崖村?”
随后思索片刻,皱眉道,“不可能,临崖村虽是当年戎族人所建,对临崖村复杂地形熟悉,虽然是个不错的藏匿地点,但从丰阳城到临崖村需绕山而行,快马加鞭也要四五天的时间,那人还想用两位小姐交换厉无雷,不可能用这么耽搁时间的法子。”
“临崖村只是幌子。”卫湛冷笑,“当年戎族人为逃大泽王室追杀根本就没有住在临崖村,而是住在丰阳城,现在,那人竟然想用同样的法子避开我们的搜查。”
杨洵:“怎么可能?临崖村的戎族人被屠戮殆尽,是有人亲眼所见,尸体堆积,血流成河,到现在都是处死村。”
“若戎族人都被屠戮了,彧国现在那么多的戎族人,你以为是从哪里来的?”
杨洵皱眉沉默。
卫湛幽声道:“当年死的那些都是大泽王室派来的士兵。”
杨洵难以置信:“胡言乱语!普通人如何能杀死那么多训练有素的士兵!”
卫湛看向突然激动起来失去了往日冷静自持的杨洵,狐疑道:“杨公子似乎对这个结果很难接受?”
杨洵身体一顿,道:“只是觉得匪夷所思罢了。”
这时,玄暗将哑七带了过来。
卫湛也没空思索杨洵方才的不对劲,将桌案上的地图丢给哑七。
哑七不明所以地捡起地图,卫湛道:“带我们去真正的临崖村。”
捏住地图的手一顿,哑七茫然地看向卫湛,用手比划着。
“不用装了,我知道你能说话。”卫湛毫不客气地揭穿她,也不再浪费时间,拿起架子上的一捆细绳丢给玄暗,示意玄暗将人带上,开门出去。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夜风呼啸,三匹快马从卫家后院奔踏而出,很快到了梅山脚下。
玄暗扶着身前被颠簸的东倒西歪的哑七,向卫湛禀报道:“当时画舫所在的大致位置靠岸的地方就是这里,派去的船只搜寻时,湖上早就已经空无一人,属下已经确认,附近能上山的路唯有此处。”
山路崎岖窄小,都是上山采药的人常年踩出来的。
三人下马,步行上山。
走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果然看到了草丛里丢着的一支珠钗,正是苏媺昨日头上的那只。
卫湛俯身将其捡起,小心放回怀中,一路上蹙着的眉头终于稍微松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