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宁安街,回到城中地段的时候,街道的石板被烤得热意蒸腾,路上已经鲜少有人了。
路旁午间小憩在车厢的车夫被两人拍醒,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连灵和杜叶,足足多收了五十文,才不大情愿的戴上草帽,示意两人上车。
等到马车停在了连王府门口,连灵也被热气四溢的车厢蒸得差不多了。
连灵一边歪歪扭扭的下车,头晕目眩,胃里也是翻江倒海,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
紧随其后的杜叶实在看不过去,轻叹了一口气,只得上前隔着衣袖搀扶住她进了王府。
“王爷!杜夫郎!您俩回来啦!”揽着几支石榴花的早春正巧路过,好奇的瞅了瞅面色苍白的连灵:“王爷怎么了?瞧上去脸色不太好。”
“有些中暑,去煮碗绿豆汤来。”杜叶复又道:“府内可有地窖?最好再取些冰。”
早春哎了一声,连忙加快脚步,奔向了厨房。
连灵弯下腰咳嗽几声,方才觉得好些。
府内下仆正好奇的瞧着他俩,他转过头,缓缓伸出手轻抚在连灵背上,一下一下为她顺气。
他凑得有些近,夏日蒸腾,他衣袍上草木气息也比平时明显几分,闻着沁人心脾。
她正有些愣神的想着,便见杜叶将她扶稳,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包,凑至她鼻间——
干净舒爽又带着些微辛辣的味道。
连灵呼吸间镇定不少,整个人这才真正舒缓下来:“这是……薄荷?”
“对,好些了?”他收回香包,缓缓松手,让连灵自己站直。
“好些了好些了。”连灵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多谢夫郎。”
“我先回房洗漱了,一会儿还要会见父上。”似也感觉到热意,他轻轻叹气,将宽大的袖口撩起,抬起手,将额上细汗沾湿的长发也撩至耳后。
一片墨色随着发带散开,随后那条狭长的缥色丝带落在他皓白的手腕上,片刻后轻轻收紧,缚住长发。束扎起一个低而长的马尾,看上去清凉雅致。
“唔……哦,好的。”连灵见杜叶神色如常的转过身独自回房,一时间呆愣的看着对方的身影。
她总觉着……虽然杜叶似乎还是不喜欢,依旧有些讨厌自己。
却也没那么极度排斥自己了。
————————————————
天色逐渐黯淡,夜间也凉快起来。屋内的灯火亮起,厨房间也传来暖和又好闻的香气。
连灵手捧半碗绿豆汤,分外惬意的走向竹涛阁。
方才洗了个澡,还带着几分水汽的长发分外柔顺的贴在她身后。
夜风拂过,凉意也随之渗入薄而清凉的纱衣,带去日间奔走而积存下来的一些疲劳。
她踏入竹涛阁时,渠宁与杜叶都已经落座了。
“爹。”
“就等你了。”渠宁抬起头见到连灵,专注的目光缓松下来,合上手中的账本:“菜还没上齐,咱们先吃起来。”
“虽说食不言,但我平日事务繁忙,倒也难得能见你们。”他起身,择了些青瓜放在连灵碗里:“明日你就得提前出发,所以咱们趁现在说说话。”
“听闻你与杜叶要开家医馆?”他柔声问。
“我觉着夫郎能够做好。”她转过头凝视着杜叶,轻轻点头:“既是喜欢,又有天赋。那便不可暴殄天物。”
她看向杜叶的眼神让渠宁有些恍然。
似又回到二十年前的春会,连澜轻拨开烂漫的桃花枝,在漫山遍野的花海中与他相遇。
如今连灵那单纯又无暇的热情他全数看在眼里,带着少年人的笨拙劲儿,让他这个做爹的看着分外感到揪心。